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棉花糖文学 www.mhwx.net,最快更新十二金钱镖最新章节!

    那阮佩韦、李尚桐随众出店在外面耗够时候,互相戒备着,首先溜回苦水铺。在苦水铺街道上,遇见了梭巡的时光庭,三人结伴回来。阮佩韦说道:“外贼是小事,有他们老一辈的英雄防备着哩。咱们先根究内奸吧。于锦和赵忠敏这两个小子鬼鬼祟祟,一定和飞豹子暗通着消息!”

    三人直奔集贤栈走来。行近店后门,不敢直入,三个人跳在墙头上,连连打晃。小飞狐孟震洋在房上已瞥见,忙通了暗号,把三人引了进来。用手一指后夹道,三人会意,忙忙溜了过去。孟震洋复奔到上房,把后窗轻拍三下,替阮、李通知了屋中各人;然后重复上房,望着外面,以防贼人乘虚袭至。

    阮佩韦、时光庭、李尚桐三人不敢大意,按照江湖道踩路的做法,直趋厢房后窗。那厢房本是一明两暗的三间屋。于、赵二人住在南间,北间本是朱大椿、黄元礼、九股烟、周季龙、屠炳烈、孟震洋等七八个人的住处。此时他们全出去了。时光庭临走之前已将后窗悄悄打开。当下三人相偕来到此后窗前,首先由时光庭轻叩三下,屋中阒然无人;他便把后窗轻轻支起,往内一瞥,屋内漆黑。

    时光庭向阮佩韦说道:“我进屋偷听,你们二位可以在外边,一个奔后窗,一个奔前窗偷看。”阮佩韦说道:“不,我进屋,你们二位到那边望。”话未说完,“嗖”地蹿进去了。

    时光庭微微一笑,只得和李尚桐奔南间后窗。南间后窗灯光尚明,李尚桐蹑足走过去,用手指沾唾津,就要点破窗纸;时光庭不由发急,忙一把将李尚桐拖回来,退出数步,低声道:“这可使不得,他俩全是行家呀!”

    李尚桐说道:“若不戳破窗纸,可怎么看得见?”

    时光庭说道:“你先偷听。我记得这店房的窗户七窗八洞的,定有现成的窟窿可以探看。”

    两个人重又走近后窗根,努目一寻,果然后窗纸有两三道破缝,只是很高。两个人便要交换着踏肩暗窥;忽然身后发出微响,急回头看,那阮佩韦已经出来了,连连又向二人点手。时、李二人忙凑过去。

    阮佩韦急急说道:“他二人正在屋里唧唧咕咕,背着灯影,一同念看什么。我告诉你二位,这后窗缝从打白天,早被我割开了,窗扇的栓也下了,一推就开。紧急的时候,你二位千万推窗跳进去;我可要冒险了!”二人忙问:“冒什么险?”那阮佩韦已迫不及待的跳进北间去了。时、李料到阮佩韦必已窥见什么破绽,两人急急忙忙,重又扑到后窗根,预备内窥。

    李尚桐心性急,暗将时光庭按了一把,教他俯下身来。时光庭也想抢先看看,李尚桐不肯相让,只得依着他。时光庭双手扶墙,将腰微俯;李尚桐轻轻一按时光庭的后背,双足跃上去,踏着时光庭的双肩。两个人接高了,恰好正对着上层一扇窗缝。李尚桐忙屏气凝神,将右脸微侧,右眼对着窗缝,往里面张望起来。

    这时候,屋中的于锦、赵忠敏还在床上躺着,低声喁喁地说话。赵忠敏俯卧木榻,用手拄着枕包,抬起头来,低声向于锦说:“我这两天直隐忍着,说真的……”一挑大指道:“他们几位老前辈,除了姜羽冲这个老奸贼,别位都还没有什么,顶可恨的是这几个东西。”说时一挑小指道:“我就不明白,我们平白在这里挨瞪,怎么就不能告退?我们不会说有要紧的事,非回去不可么?”

    于锦仍然躺在枕上,微微摇头道:“你那是小孩子见识,那不行。咱们骤然一走,他们更拿咱们当奸细了。”

    赵忠敏说道:“依你的主意,非写信不可么?”于锦说道:“那是自然。一来,咱们现在事处两难,可以向大师哥要个准章儿,他教咱们帮谁,咱们就帮谁。二来,大师哥要说都不帮,要催咱们回去,他必定立派专人,假托急事,把你我唤回镖局。你我乃是奉命而来,遵命而去;他们决不会疑心咱们是做奸细漏馅,抱愧告退的了。”

    赵忠敏默想了一会,连连点头,忽然坐起来道:“你想的固然不错,可是他们把得这么严,我们想什么法子,给大师哥送信呢?”

    于锦说道:“你别忙,我自然有法了。”

    赵忠敏又不言语了,半晌道:“你道大师哥教咱们帮谁?”于锦道:“你说呢?”

    赵忠敏道:“若教我说,他们太拿咱们不当人了。索性回去告诉大师哥,咱们就给他一个弄假成真,反帮那一头。”

    于锦冷笑道:“你真是这么想么?”

    赵忠敏说道:“一阵气起来,我真就这么想。不过,反过来帮那一头,也太难了。只怕触犯镖行的行规。要是还帮这一头,冲着俞爷,倒是应该。无奈他们这些小杂碎们这么瞧不起人,不知三哥你怎么想,我实在气得慌;再跟他们一块参预,真有点不值。”说罢,往床上一躺,眼望于锦。

    于锦浩然长叹道:“这实在骂人太甚了!我也是很灰心,只不知大师哥怎样看法。”

    赵忠敏说道:“既然要给大师哥写信,你还是快写吧。”

    于锦说道:“信是早写出来了。我现在正琢磨这封信该用什么方法,送到大师哥手内。还得瞒着他们,教他们三四十人一点也不知道,都栽在你我手下!”(叶批:隔墙有耳。有信便有真凭实据矣!)

    赵忠敏霍地由床上坐起来说道:“真的么?三哥,我真佩服你。我跟你焦不离孟,孟不离焦,你多咱把信写出来的?还有信封、信纸,还有笔墨,你都是现买的么?”于锦说道:“凭你这一问,便知你呆,怪不得人家把你叫傻四儿。你应该这么问,这封信是在店内写的呢,还是在店外写的?”赵忠敏笑了。

    这时于锦仍躺在床上。赵忠敏坐在床边上,伸出一只手来说道:“三哥,你别骗我!这么些人都瞪眼盯着你我,我不信你会悄没声地把信写好。你把信拿出来,我看看。”

    于锦笑道:“你不信么?我真写出来了,而且还是八行笺,共写了三张。”赵忠敏把一对眼睛瞪得很大,说道:“你越说越神了!你到底是多咱写的?在什么地方写的?”于锦笑而不答。赵忠敏又问道:“你拿出来,让我看看,成不成?”

    于锦道:“不用看了,信上说的话,就是请大师哥给我们拿个准主意;或去或留,或帮这头,或帮那头,如此而已。”

    赵忠敏仍不肯罢休,再三催促道:“你别说得那么好听,你是骗我,你准没有空写。”

    于锦笑道:“我就算没有空,没有写。”赵忠敏不由把话声提高,发急拍床道:“不行!你得拿出来,给我看看。你拿不拿?你不拿,我可要搜了。”将双手一伸,就要按住于锦,搜他的身畔。(叶批:倒插在前,明下一笔。)

    于锦的膂力,没有赵忠敏大,功夫也不如;他连忙蹿起来,站在地上,低声说道:“你不要动粗的,你忘了这是什么地方了!给你看,你别嚷嚷,行不行?”

    赵忠敏才住手,直蹿起来,站在于锦身边。于锦把衣襟解开,从贴肉处拿出一封信来,说道:“刚才是冤你的,实在是只有一张半信,你看吧。”把未封口的信封一抽,抽出来两张纸,也不是八行笺,只是两张包茶叶的纸罢了。

    赵忠敏便要看信,于锦扭头往前后窗看了一眼,说道:“我说给你听吧。回头有人过来,教他们看见,无私有弊,又是一场是非。”

    赵忠敏说道:“你看你这份瞎小心!都是你无端自起毛骨,才招得他们动疑。你像我这么坦坦然然的,再没有这事。拿过来吧!”伸手抢过信来,往眼前凑看。但是油灯不亮,赵忠敏立在床边,一点也看不清楚;就又举着信纸,往桌前走来。于锦也跟了过来,不住说道:“快快看,你不要大大意意的!”又说道:“就是那么回事。给我吧,用不着细看了。”赵忠敏连说不成,定要看看。

    两人并肩立在灯前,赵忠敏展开用茶叶纸写的这两张信。于锦越催他快看,他越得一字一字数着念,他本来识字有限。于锦很不耐烦道:“你只看半边就行了。……你看这么措辞,行吧?”

    赵忠敏对灯看了一遍,折叠起来,说道:“你这信上还短几句话,你应该把他们逼咱们的情形,利利害害说一说。”于锦道:“那不都有了么?”重展开信纸,指着末一张道:“你瞧这几句,不就是那意思么?”

    赵忠敏又低头看看,且看且点头,旋又仰脸说道:“倒是那个意思,可惜你还没有说透彻,简直有点词不达意。”

    于锦生气道:“你当是坐在家里写信呢!我好容易抓了一个空,像做贼似的,潦潦草草地写了这两张纸,你又挑字眼了。有能耐,你自己写去!”

    赵忠敏忙又赔笑道:“是我浑,我忘了这信是偷写的了。三哥别着急,信是写好了,明天无论如何,你也得想法把信送出去才好。你到底打算怎么个送法呢?”于锦仍含着不悦的口气,道:“你想呢?你别净教我一个人出主意呀!……”

    当此时,在窗外的李尚桐已然登着时光庭的双肩,附窗内窥良久,把隐情听了个大概,看得个分明。料到这封信必有情弊,恨不得立时推窗入内,将这信一把抢到手中。那时光庭被李尚桐踩着,一点也看不着。李尚桐只顾自己心上明白,忘了脚下的时光庭了。

    这时李尚桐脚踏同伴的双肩,竟要试着掀窗,轻轻地把后窗往外一带。这后窗早已被时光庭预先开好;所以很不费事,便拉开一点小缝子。时光庭在他的脚下,疑心他未得确证,硬要闯入,心中着急,又不敢出声明拦,忙伸手扯李尚桐的腿,催他下来,换自己上去,也好看个明白。李尚桐也不敢明言,只把手一比,用脚尖照时光庭肩头点了几下,意思说:“你别动!”仍自匀着劲儿,往外拉窗。

    但李尚桐做错了;他应该猛一拉窗,挺身直蹿,给于、赵一个措手不及;明攻明抢,便好得手。哪知他竟想一点声音不响,乘虚而入,掩其不备!于、赵二人还没被惊动,他脚下的时光庭再也忍不住了;以为李尚桐太已鲁莽,必要误事;推他的腿,他又不动。时光庭不由发怒,便把李尚桐的腿一拍。两个人发生了分歧的举动。

    李尚桐闭口屏息,尚在上面鼓弄。时光庭猛然一蹲一闪,李尚桐顿时掉下来;后窗刚刚拉开缝子,顿时也随手关上。幸亏李尚桐手法很快,身子才往下一落,就知老时等急了。他忙用手掌一垫窗格,这窗户才不致发生大响;双腿又一蜷,这才轻轻落地。

    但是就只这一点微微的动静,屋里边的于锦、赵忠敏两个行家立刻听出毛病来。两个人不约而同,一齐回头,道:“唔?”又一齐道:“不好,有人!”

    时、李在外顿时听见。李尚桐大为焦灼,再不遑顾忌,一推时光庭,又一指窗口,附耳道:“快进去,抢信!”立刻就要穿窗。

    但当此时,屋中的于锦、赵忠敏早已发动身手。两个人四只眼盯着后窗,喝骂道:“好贼!胆敢窥探,着打!”“啪”的一声,赵忠敏首先打出一物。于锦就顺手扇灯。“噗”地一下,灯灭屋黑;就用这扇灯的手,急抓桌上的信……

    哪知道往桌面上一抓时,没抓着信纸,恰巧抓着了一只枯柴似的手。于锦的手按在这瘦硬的手,瘦硬的手就捞着桌上的信。于锦方想是赵忠敏,但陡然省悟,晓得不对。赵忠敏的手肥大,这手却如此瘦硬。赵忠敏在自己身旁,他的手应该自上往下抓,这手却自下往上捞。这只手乃是阮佩韦的手!灯已扇灭,二目不明,仓促间于锦没有理会到。

    但于锦到底是十分机警的人,灯光一暗,急凝双眸,恍惚觉出屋门口有人影一晃。于锦顿时察觉,右手按住这瘦手,用力一夺;左手便劈这只瘦腕,口喝道:“好贼,放下!”展立掌,狠狠劈下去。不想这瘦腕紧握不放,“刮”地一声响,桌上的信纸撕掉一块。掌劈处疾如闪电;那瘦腕猛一抽,没有缩开。“啪”的一声,弯臂上挨了一下;可是信已被他夺掉一半去了。隐闻得“喂”的一声,夹杂着诡秘的冷笑,跟着喝道:“打!”黑忽忽的影子,似一闪一晃,冲于锦扑来。

    灯乍暗,眼犹昏,于锦大喝道:“老四,进来人了,快拔青子!”连忙侧身,往开处一踏,就势将夺回的残信一团,往身上一塞。那边赵忠敏喝道:“哎哟,好东西,着打!……三哥,桌上的信呢?快快收起来!”内间屋,黑影中,劈哩咔嚓,声音很大;后窗已被扯落,震出四四方方的一块微亮来,还有一个脑袋影。

    于锦一俯身,早已拔出绷腿上的手叉子来。急凝目光寻看,恍见一条瘦影往堂屋逃去,正像阮佩韦,他料定也必定是阮佩韦。顿时大怒,如饿虎扑食,喊一声:“哪里走!”匕首一挺,恶狠狠照阮佩韦后肋扎去,间不容发,便中要害。

    阮佩韦头往后一转,冷风到处,忙往左一塌身;“嗤”的一下,衣破皮穿,鲜血流出。阮佩韦却一咬牙,骂道:“好奸细,滚出来!”“嗖”地窜向屋外,“蓬登”和刚闯进来的一个人正撞了个满怀,失声道:“呀!我!”被那人一把抓住,往外一抡;阮佩韦就势一窜,挺然立在院心。

    于锦跟踪追出来,那人当门拦住道:“谁?”于锦一匕首刺下去,那人微微一退步,用力一架,“叮当”激起火花,把于锦截住。于锦咬牙切齿,不管他是谁,定要拚命;一领匕首,重扑上来。

    赵忠敏也将手叉子拔出来,又往床上一捞,捞着他的刀。左手提匕首,右手抡刀,两眼像瞎子似的,一闭一睁,略定眼神,急视后窗。要从黑影中、后窗口,寻找仇敌,后窗扇大开,上一扇的窗格早已扯落。

    李尚桐飞身跃入窗口,骑着下扇窗格;于窗开处探身,厉声骂道:“好不要脸的奸细!”

    赵忠敏把眼一瞪,喊一声,跃上板床,挺刀刺去。李尚桐抡窗扇下打,“咔嚓!”刀砍在窗格上。李尚桐把窗扇一推,赵忠敏翻身退下床来。

    李尚桐一跨腿,越窗而入,站在床上。“啪哒”一声,窗扇飞出来,照赵忠敏砸去。赵忠敏急闪身,窗扇直砸前窗上。“咯登”一声,坠地音响很大。后窗口又黑影一闪,时光庭也跟踪窜进窗口,踏到床上。

    那李尚桐是要扑下来,叫着时光庭,要一齐活擒这吃里扒外的奸细于锦、赵忠敏。时光庭忙扯李尚桐,大喝道:“于朋友、赵朋友,趁早实话实说!要动手,没有你的便宜!”这时于锦刚追到外间。赵忠敏还留在内间,二人都摆出拚命的架势,并不理时光庭的吆喝。

    于锦只拿着一把匕首,嗔目视敌,见对面的人把堂门堵住,已将抢信的阮佩韦放出去,心中越怒。对面这个人连问:“什么事,什么事?”脸冲屋里。面目一点也看不清,只辨出身形体段很胖大,好像铁牌手胡孟刚,又像马氏双雄。

    于锦不能装糊涂。厉声说道:“对不住,你老哥让开,我和姓阮的有死有活!”回头叫道:“赵四弟快来,姓阮的把信抢去了,你快出来。”

    赵忠敏已被李尚桐、时光庭牵制住,也急得直叫道:“三弟,咱们跟他们拚了吧,这里还有两个小子哩!”

    阮佩韦站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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