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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乡

    还乡乐,还乡苦,难言也

    半个世纪前,梁任公先生在清华学校讲演《中国韵文里表现的情感》,分三次讲完,讲到杜甫《闻官军收河南河北》一诗,他真动了感情。他用他的广东官话大声朗诵:“剑外忽传收蓟北,初闻涕泪满衣裳。却看妻子愁何在,漫卷诗书喜欲狂。白首放歌须纵酒,青春做伴好还乡。即从巴峡穿巫峡,便下襄阳向洛阳。”读完之后,他落泪了。他取出大块毛巾揩泪,听讲的学生都愣住了。

    任公先生说,这是一首七律,但哪里像是律诗?从头到尾,一气呵成。又是喜,又是哭,一味地发泄情感,痛快淋漓之极。他这样的批评,前人也说过。例如王嗣奭《杜臆》:“说喜者云喜跃,此诗无一字非喜,无一字不跃。其喜在还乡,而最妙在束语直写还乡之路,他人绝不敢道。”究不若听任公先生之演讲,现场表演,令人心领神会。

    此诗作于广德元年(公元七六三年)春,杜公在梓州,年五十二岁。公自乾元二年十二月(公元七五九年)入蜀,大历三年(公元七六八年)出峡,在川淹留实有九年,无时不思还乡。不但自己思乡,还劝别人早作归计。《夏夜叹》作于乾元二年入蜀之前夕,公在华州,劝告从军者“青紫虽被身,不如早还乡”。可是杜公自己知道官军收河南了,还在川中勾留了好几年,并未急急还乡。等到真个出峡了,又逢臧蚧之乱,辗转到了潭州,卒于耒阳。还乡之梦,空喜一场,其事亦大可哀。

    依杜公之想,从巴峡到巫峡,从襄阳到洛阳(洛阳是杜公田园所在之地),这条路线直到如今仍是出峡到洛阳的一条最直捷的路。我走过这条路,不过我是倒转来走的,从洛阳到襄阳再到三峡。这是一条充满古迹名胜的路。杜公想到这一条还乡的大道,当然要手舞足蹈喜极而泣了。然而他时乖运蹇,未能北去踏上归途,最后是由他的孙子嗣业于元和中把他归葬于河南的,这是他死后三十余年才得还乡。

    诗中“白首”,一作“白日”,均可通。我以为“白首”较胜。杜公大概是早衰,四十六岁时就已经有“白头搔更短,浑欲不胜簪”之叹。“青春”是指春季,春暖解冻之后正宜于行旅。杜公病肺气,早已停了浊酒杯,一旦还乡有望,便忍不住要破戒放歌纵酒了。耒阳令送他牛肉白酒,想来他可能纵酒,兴复不浅。然而他在还乡梦中一夕暴亡!

    假使杜公还乡之愿得遂,顺利到达洛阳,大兵之后举目蒿莱,井畔生葵,甑尘釜鱼,不知当有何等感想?探亲访友,则“访旧半为鬼”,不知又是何等心情?想彼时杜公必定会深有所感,发为篇章,其一唱三叹,慷慨余哀,恐有甚于其“七歌”者。

    还乡乐,还是还乡苦,难言也。

    少年心 无处寻

    完美人格的养成,是我们追求的目标

    写《世界史纲》的H.G.威尔斯说:“我不相信人可以分为什么阶级,如果一定要分的话,可以按照年龄来分,青年、中年、老年。”这话是不错的,而且谁也逃不了要经过这三个阶段。每一阶段各有其不同的况味,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我好羡慕你们,朋友们!因为你们正处在人生最快乐、最有希望的一段时间。我也经过你们现在的阶段,但是那青春快乐早已抛我而去了!

    龚自珍初游北平法源寺,在海堂丁香丛中饮酒赋诗,意气敷腴,过了些年旧地重游就不胜感触,作了一首五古,结句是:“千秋万岁名,何如少年乐!”少年乐一去不可复得。

    宋词人章良能有一首《小重山》,其中一阕:“往事莫沉吟。身闲时序好,且登临。旧游无处不堪寻。无寻处,唯有少年心。”少年心情,一旦逝去到哪里去寻?

    因此,“劝君惜取少年时”,珍惜这一段好时光。例如,有缘游览各处的名山大川,切莫等闲失去大好的机会。我曾在山东住过四年,竟未登泰山而小天下。我曾路过登封,而未一探嵩岳少林。我曾路过华阴,而未一窥华岳之险。我曾在四川八年之久,而未一睹青城峨眉之胜。诸如此类的遗憾,皆由于自己一时疏懒,妄以为来日方长,殊不知机缘稍纵即逝。

    行万里路,究不若读万卷书之重要。知识无涯,而生命有限。既要博古,又要通今,时间实在不够用。所以,用功读书开始要早。青年不努力,更待何时?《三字经》有云:“苏老泉,二十七,始发愤,读书籍。彼既老,犹悔迟,尔小生,宜早思。”二十七不算太迟,能早起步岂不更好?

    现代知识发达,学贵专精,但是同时亦不宜忽略我国文化的传统。经史典籍的认识是每一个知识分子所应具备的条件。文学艺术的熏陶,也是每一个知识分子所不可少的趣味。专门技术是我们所需要的,但是更完美人格的养成,应该是我们追求的目标。

    曾有人要我开一个青年必读书目,我谢未能,因为我尚需要有人为我开一书目。提起书目,首先想到的是张之洞的《书目答问》,那是张之洞任四川学政时,委托缪荃荪为成都尊经书院的学生所开的阅读书目,当然全是所谓国学,列古籍二千余种,分门别类,条举目张,可为初学津梁,但是显然不合我们现代之需。

    晚近胡适之先生应《清华周刊》之请,开过一个书目,梁任公先生也开过一个书目,内容较新,然亦嫌其过于庞大,令人望而生畏。最近我在一九八四年四月的《联合月刊》上,看到大陆北平《中国青年》杂志,刊有一个“代表中国文化的必读书目”,包括文学十种、史学六种、哲学思想二十种、科学四种。其中最有代表性应当先读的,有下列二十种:

    《诗经》《李太白诗集》《杜工部诗集》《宋元戏曲史》《红楼梦》《鲁迅杂感选集》《史记》《史通》《徐霞客游记》《论语》《墨子》《孙子》《庄子》《韩非子》《明夷待访录》《太平天国文选》《孙中山选集》《五四运动文选》《梦溪笔谈》《本草纲目》

    我不惮其烦把这二十种逐一列举,是要请大家看看大陆上的人,对于中国文化具有怎样的看法。也许这只是某一个人的看法,但是不容疑的带有十年浩劫之后犹未摆脱的一些见解,“鲁迅杂感”之被列入便是一例。时至今日,还有人奉鲁迅为“思想界之权威”!

    现代青年除了读我国典籍之外,还需读外国名著,所以在本国语文之外,还有通晓至少一两种外国语文的必要。语文是求知的重要工具。如果不能甚通外文,在可能范围内读翻译作品,亦不失为一个良策。

    青年有青年的烦恼,我知道,“不满于现状”是普遍的心理。须知感情需要节制,理想不能速达。凡是倡言革命,其结果往往是流于空疏,甚至促成反动。我们要独立、自由,却不要徒引纷乱,全盘破坏。凡是进步都是逐渐的改良,而且一切的改良,都应该从自身做起。我从前在一友人家看到一副对联,印象很深,至今不能忘。联曰:

    特立独行有如此

    进德修业在及时

    是不是值得令我们警惕?

    《新月》前后

    《新月》的缘起和没落

    《新月》创刊于民国十七年,距今已半个世纪。当初也不过是七八个人偶然聚会在上海,兴之所至,开一个书店办一个杂志。定名为“新月”,是因为徐志摩等此前在北平有过一个“新月社”,那是几个文人和政经方面开通人士组织的一个俱乐部,所以名之为“新月”者,大概是那时候来华访问的印度诗人泰戈尔有一诗集名为《新月》之故。在上海开书店办杂志总要有个名称,志摩对“新月社”尚未能忘情,提议沿用这个名字,大家也不反对,所以就这样定规了。最先是在法租界环龙路环龙别墅租下一栋二上二下的房子,楼上给余上沅住家,楼下办公。这是筹备时期。大概是胡适之先生的意思,醵资集股要有限制,大股百元,小股五十元,表示民主经营的精神,一共筹到了两千元。我是小股,只出了五十元。书店开张,先是在望平街,店面两间又窄又暗,旋即迁至四马路中市九十五号,虽是一间门面,进深颇为可观,地在闹区,店面遂微有模样。杂志的筹划,最初是胡先生、志摩、上沅负责在进行,有了成议之后,上沅到了闸北斯考特路潘光旦家,宣布杂志由胡先生任社长,志摩为主编。当时聚集在光旦家的闻一多、饶子离等表示异议。表面上是因为社长、主编未经同人推选,手续不合,实际上是“新月”一批人每个都是坚强的个人主义者,谁也不愿追随在别人之后。志摩是何等圆滑的人,立刻主张改为集体编辑,胡大哥根本不列名其间。我提起这一段小小的波折,是要说明“新月”一班人毫无组织,不能算是帮派。胡先生声名蚤立,而且在我们这一辈中齿德俱隆,不奉他为魁首,也自然是领袖。志摩风流蕴藉,才华冠世;一多热烈衷肠,学养深厚;光旦见识卓绝,外圆内方,其他各人亦无不风骨凛然,都是所谓特立独行之士。区区我养未深则忝附骥尾,最少建树,但于当世纷纭、左右夹攻之间,亦未敢不勉。胡先生尝说:“狮子与虎永远是独来独往,只有狐狸与狗才成群结队。”是他自负语,也是勉励我们的话,也是我终身服膺的箴言,虽然我知道这是一句譬喻。研究运动的人都知道狮虎出游并非是独来独往,胡先生一生超然,不堕俗见,他也以此期待别人。

    《新月》的形式与众不同,是一多设计的。那时候他正醉心于英国十九世纪末的插图画家璧尔兹莱(Beardsley),因而注意到当时著名的《黄书》(The Yellow Book)。那是文图并茂的一种文学季刊,形式是方方的。《新月》于是模仿它,也用方的形式,封面用天蓝色,上中贴一块黄纸,黄纸横书宋楷“新月”二字。我不喜欢这个设计,因为《黄书》有浓厚的堕落色彩,我藏有五六本这个刊物。我没有反对,因为我想一般人未必知道这个刊物,不会联想到英国堕落主义的文艺,何况《新月》的内容绝不会有那样的趋向。方方的形式在当时出版界颇有令人耳目一新之感。创刊之初,照例要有一篇发刊词,我们几经商讨,你一言我一语的各抒己见,最后也归纳出若干信条,由志摩执笔,事后传观通过,这便是揭橥《健康与尊严》那篇文章的由来。所说的话像是老生常谈,不过对于当时文艺界的现象也不无挑战的意味。

    《新月》的内容以文艺为主,是因为同人中以文人为多。但是文艺以外的学术思想方面稿件也收。例如光旦,他是研究优生学的,对于我国的家谱之学亦甚有造诣,他的文字是很出色的。胡先生兴趣最广,举凡文学、政治以及一般文化思想,无不涉及,也许是后来罗努生的加入,使胡先生谈论政治思想的兴趣更浓。谈起政治思想,麻烦就多。有一阵子《新月》是由我主编的,一连收到胡先生好几篇稿子,非常精彩,为很多人所欲言而不敢言,我当然觉得是应该立即发表的,发表了一篇之后轰动一时。胡先生的几位朋友觉得忸怩不安起来了,其中有一位丁觳音老先生(中国公学秘书长)亲自向我要求撤回已经排好了的胡先生的稿子。我正告他:“除非是胡先生自己要求撤回,我碍难照办。”我知道他是善意,但是谈得不欢而散。紧接着努生也写了几篇文章,措辞很犀利,我也写了一篇《论思想统一》。这些篇文字辑为一小册,胡先生题“人权论集”四个字,并弁以短序,现已绝版。当时也有人讥笑我们,以为人权云云乃十八世纪思想,现在还谈这些陈腐的道理未免落伍。事隔半世纪,国内国外一片呼吁人权之声复洋洋乎盈耳,当时讥笑我们的人也还有健在的,不知此际,除了随声呐喊之外还有什么感想。

    《新月》惹起另一桩麻烦就是关于普罗文学的那一场闹剧。普罗文学是奉行苏联的文艺政策而开锣,闹哄了一阵子又奉苏联的指令而收场,根本是鲁迅所谓“空头”,没有任何货色可言。所以以我看来,这一场小小墨仗算不得是文艺范围以内的论战,我没有想和任何人作对,我只是要说明文学的任务是发扬人性,而人性是普通的、永久的。古今中外的文学佳作如林,说这一部是资产阶级的,那一部是无产阶级的,这一部为贵族服务,那一部为平民服务,都没有干系,全无关涉。好的文学作品总是好的文学作品,谁也不能否认,自会为识者所欢迎,而且长久地流传下去。

    到了民国十九年,《新月》的一伙人差不多都离开了上海。《新月》杂志改由罗努生编辑,内容逐渐变质,文艺学术的气氛少而政治评论的成分多,同时书店营业亦有亏累,所以书店就决定关闭,《新月》杂志亦告停刊。当初为《新月》出力最多的胡适之先生和志摩、一多、光旦、努生诸位,均已先后做了九泉之客,现在回忆,真是感慨万千。《新月》杂志共出四卷,在台湾很难看到,偶有私人庋藏,只是零册残篇。梅新先生,当代诗人,文坛健者,曾就商于余,有意翻印《新月》全部,余壮其举,唯恐全部旧刊不易求得。不料事隔未久,梅新先生欣然见告,已在海外摄得全部刊物之照片,计万余张,承嘱一言为序,因述其经过之大概如上。

    六朝如梦————记六十年前的南京

    六十年前南京的风景人物已如梦如烟

    江雨霏霏江草齐,六朝如梦鸟空啼。

    无情最是台城柳,依旧烟笼十里堤。

    这是唐末五代前蜀诗人韦庄的一首七言绝句《金陵图》,咏的是一幅图画,有怀古感慨之意。金陵自古帝王州,明成祖迁都北京,金陵始有南京之名。龙盘虎踞,再加上六朝金粉,俨然江南文化重镇,历来文人雅士常有吟咏描述的篇章。韦庄的这一首是最著名的之一。

    民国十五年秋,我在南京有半年的勾留,赁屋于东南大学大门对面的蔡巷。从海外归来,初到南京,好像有忽然置身于中古时代之感。以面积论,南京比北京大。从下关进入市内,唯一的交通工具是破旧的敞篷马车,路旁大部分是田畴草牧。南京的饮水要由挑夫或水车从下关取江水运到市内,江水是黄泥浆,家家都要备大水缸,用明矾澄清之后才能饮用。南京有电灯厂,电力不足,灯泡无光,只露丝丝红线,街灯形同虚设,人人预备手电筒。至于厕所,则厕列蹲坑,不备长筹,室有马桶,绝无香枣。每年至少产卵三次,每次至少产卵二百的臭虫,温热带地区无处无之,而“南京虫”之名独为天下所熟知,好像冤枉,不过亲自领教之后亦知其非浪得虚名。

    因韦庄诗说起台城,我就先从台城说起。台城离我的学校和住处很近。一日午后课毕,偕友步行趋往。所谓台城,本是台省与宫殿所在之地的总称,其故址在鸡鸣山南乾河沿北。今习称鸡鸣寺北与明城墙相接的一段为台城遗址,实乃附会。但是台城太有名了,相传梁武帝萧衍于侯景之乱饿死于此。也有人说梁武帝并非饿死,实因老病于战乱之中死去。所有这些历史上的事实,后人不暇深考,鸡鸣寺附近那一段城墙大家认为是台城,我们也就无妨从众了。那一段城墙有个颇为宽大而苔藓丛生的墁砖的斜坡,循坡而上,即至墙头。这地方的景观甚为开廓,王勃《梓州福会寺碑》所谓“右萦层雉,左控崇峦”庶几近之。不过到处都是败壁颓垣,有一片萧索寂寥之感。我去的那一天,正值初秋,清风飒至,振衣当之,殊觉快意。想起台城在六朝的故事,由梁武帝想到陈后主,也不知那景阳井(即胭脂井)究竟在什么地方,只觉得一幕幕的历史悲剧曾在这一带扮演过,不禁兴起阵阵怀古的哀愁。这时节夕阳西下,猛听得远远传来军中喇叭的声音,益发凄凉,为之愀然,遂偕友携手踉跄而下。以后我们还去过许多次,凄迷的淑景至今不能忘。

    南京有两个湖,一大一小。大的是玄武湖,小的是莫愁湖。玄武湖在南京城东北,周长约十五公里,面积约四平方公里半,其中有几个岛屿。本是历朝操练水兵和帝王游宴之所,后来废湖为田,又曾几度疏浚为湖,直到清末辟为公园,习称后湖。其间古迹不少,如东晋郭璞的坟墓等。萧统编《昭明文选》也是在这个地方。我曾去过后湖两次,匆匆不及深入观赏,只见到处是席棚茶座,扰攘不堪。莫愁湖小得多,在水西门外,周长仅约三点五公里。相传南齐时代,洛阳女子莫愁远嫁到此地的卢姓人家,夫君远征,抑郁寡欢,湖因此得名。此说似不可信,因六朝时此地尚属大江的区域,莫愁湖之名始见于北宋乐史《太平寰宇记》。湖虽小,但有一段不平凡的历史。传说明太祖朱洪武曾在这湖上和徐达下过一局棋,赌注就是莫愁湖,徐达赢了,莫愁湖就成了他的别墅。后来好事者在此建了一座楼,名“胜棋楼”。大门口还有一副对联:

    粉黛江山留得半湖烟雨

    王侯事业都如一局棋枰

    倒也稳妥贴切,可借那局棋谱没有留下,无由窥测徐达的黑子棋怎样在白子中间摆出了“万岁”二字。我去游赏过一次,湖山仍旧,只是枯荷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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