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棉花糖文学 www.mhwx.net,最快更新家庭最新章节!

    他骑着小摩托车穿过栅栏,绕过别墅,看见妈妈穿着比基尼坐在花园里的一个吊床上晒日光浴。突然,他觉得妈妈是在等他。有一会儿,他希望快速冲向门阶,假装没看见妈妈。

    “安德烈!”

    “你在家啊,妈妈?”

    她可不是傻子。她严肃地盯着儿子。

    “你很着急吗?”

    “你知道,我在这个时候做作业。”

    “你有整个晚上和整个周末可以做作业。”

    她的声音简洁而又坚决。

    “你在学校一直待到现在?”

    “没有。我和弗朗辛见了个面。”

    “又见面了?”

    他从妈妈的声音听出,她厌恶所有姓普瓦德的人。

    “你们现在在约会吗?”

    “她昨天打电话给我,说她今天要来戛纳看一个朋友,所以我们就利用这个机会见了一面。”

    妈妈这两三年瘦了很多。她肩膀上的骨头都突出来了,手臂和腿上几乎都没什么肉了,垫料之下,胸罩几乎是空的。

    日光浴习惯也是从娜塔莎那里学来的。娜塔莎会在房子顶部的平台上完全裸露几个小时。

    “你能不能时不时跟我相处一会儿呢?我觉得你最近在躲着我。”

    “没有啊,妈妈。因为考试……”

    “你不是因为要考试才不愿意面对面地看着我。找个沙发坐下。”

    她周围有许多藤条沙发,但是他更喜欢坐在草地上,手放在膝盖上。他怀疑妈妈有意选择在这里和他说话。

    妈妈知道他不喜欢在阁楼里被打扰,不然他的情绪会很坏。在她的卧室或者卧室附间,又有点过于隆重了。

    她身上几乎什么都没有,肚子完全裸露在外,这一点让他很不舒服。吊床是用大块红色布料做成的,红色的比基尼上是黄色的图案,薄纱巾裹住没有梳过的头发。她的脸上涂了面霜,发着光。

    “你跟弗朗辛,你们俩谈到我了吗?”

    “我不记得了。不,没谈到。”

    他每次撒谎妈妈都知道。

    “我猜诺埃米应该跟你说过我早上病了吧。”

    “是的。”

    “你爸爸跟你说过我喝酒了吧?”

    “他没跟我说过。”

    “这太奇怪了。他寻找一切机会单独跟你相处。你敢说你们从来没谈论过我吗?”

    跟妈妈谈话很累,因为她说的每个词,不仅有本义还有言外之意。她还同时说两三个不同的话题,以一种如此无法捉摸的方式从一个话题跳到另外一个话题,安德烈很难跟得上她的思路。

    “我确实喝了几杯,因为在那样一个晚会上没法不喝。我比大部分受邀的客人喝得少得多。可惜的是,我受不了酒精。我整个上午都在呕吐。然后呢?”

    她在套他的话。

    “什么也没有,妈妈。”

    “你是不是为我感到羞愧?”

    “当然不。为什么?这事跟我没关系。”

    “你觉得你有多久没有敞开心扉跟我说话了?”

    “我对你总是很坦诚。”

    “别对我撒谎,安德烈。以前,你一有烦恼或者遇到困难,就会来向我倾诉。你已经有两年没有跟我说过知心话了。你回家或者出门,你出现在饭桌上,每次都像个囚犯。你总是急匆匆地进你的小仓库。你如果有事情要说,总是找你爸爸。”

    “我向你保证,妈妈……”

    “你不用为自己辩护。在你这个年纪,这是很自然,不是吗?你正在成长为男人,所以跟男人在一起会感觉到更自在。”

    和他与爸爸在一起时一样,也会有沉默,但不长,因为妈妈擅长于从一个话题跳到另外一个话题。此刻,他觉得妈妈就像是在发表一篇不连贯的长篇大论,但安德烈仔细一想,发现她表达了逻辑完整的想法。

    他郁郁寡欢地看着花园中绿色背景上的这些红色污点,看着这具自冬天以来还没有时间晒成棕色的身躯。安德烈对她怀有敌意的冷漠很生气。

    这是他的妈妈。他本来是想和她保持良好关系的。她现在很焦虑。也许她不好过,但是安德烈还是对她给他设下这样的圈套而心怀怨恨。

    “你现在看我的眼神跟以前已经不一样了,安德烈。”

    “你想要我怎么看你呢?”

    “别开玩笑。你知道我在说什么。我知道我不是一个年轻人的理想母亲。”

    他没有回答,也不知道该将目光放在哪里。

    “我在想,这些事是不是娜塔莎引起的。你爸爸讨厌她。她在戛纳的名声不好,因为她随时都在撒谎。承认吧,我每次跟她出门,你都很生气。”

    “我从来没有想过这样的问题。我都不怎么认识她。”

    “你看,我的小安德烈,孩子总是忽略很多的事情。”

    她之前在卧室附间跟他说:

    “他们只有等结婚了而且有孩子才会明白……”

    她继续用单调的声音说:

    “他们觉得大人物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我什么都没想。”

    “你是不是想让我住口?我很少有机会跟你说话啊……”

    她肯定喝了酒,但不多。她也许喝了一两杯威士忌来给自己壮胆吧。别人看了,也许觉得她很轻松,对自己控制得很好。

    “你爸爸和你,你们对娜塔莎的看法都错了。你们嘲笑她浮华,但她其实是个非常敏感的女人,承受了很多痛苦。”

    他尝试着猜测他妈妈到底想往哪儿说,但猜不到。然后他就死死盯住一只爬到一根小草的嫩枝上的昆虫。

    “你知道吗,她有一个二十岁的儿子,她已经三年没见过他了,而且没有收到一封信。他在牛津大学学习。从法律上讲,她有权利每个星期见他一次,每年和他在一起待上一个月的时间。这是离婚协议。”

    他皱了皱眉,对这次谈话越来越厌烦。他不想认识这个英国年轻人。

    “他的爸爸是娜塔莎的第一任丈夫,比她大很多。那是个有名的男人,也很有影响力。他按照我刚跟你讲的那些条件取得孩子的监护权,他可以在对孩子母亲的污蔑和仇恨中将孩子抚养成人。那个小伙子还很小的时候,他爸爸还不是很成功,而詹姆斯每个月也会来戛纳好几次。现在,詹姆斯已经是个男人了,冷漠地拒绝来看她,也从来不给她写信。”

    “为什么?”

    “首先是因为她再婚了。其次是因为,她第二次离婚之后,决定独自一人生活,不想受婚姻的束缚。”

    她邪恶地加了一句:

    “你爸爸知道这件事,但我肯定他没想过跟你讲。”

    “也许这些事情跟我没什么关系。”

    “所有发生在我们周围的事情跟我们的生活都有关系。不幸的是,总会有人对我们隐瞒事情的真相。人们总是讲那些自己在当中扮演着好角色的故事。”

    她难道不也是这样吗?

    时间已经是七点差一刻了。爸爸只会在晚上八点以后才会回家。难道她要一直这样困着他,直到爸爸回来吗?他不带一丝感情地跟妈妈说:

    “听着,妈妈,所有这些事情都没有意义,而且让我很不舒服。我知道的已经太多了。我有自己的生活要过,也有功课要做。”

    “刚刚在海堤上,我差不多已经感觉到人生负担了。别破坏我的生活了。别强迫我直面那些不属于我的问题,这些问题只能让我灰心丧气。”

    当然,他没说出这些话,而是看着自己的膝盖,表现得很顺从。他希望乌云遮住太阳,因为如果天气变了,妈妈就不得不因为冷而进屋去。

    “我想你肯定和其他人一样,认为你爸爸是因为我才放弃医学专业的。我有时会想他自己是不是也这样认为。”

    她是在扮演娜塔莎的第一任丈夫在儿子面前扮演的角色吗?

    “爸爸从来没有说过。”

    “你知道他爷爷是干吗的吗?他是加莱海峡地区一个小村庄的临时工,受雇于当地的那些农场。每年,那里会举行一次集市,在集市上,人们挑雇工就像挑牲畜一样。他不识字。”

    “你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事情?”

    “为了让你明白。他的儿子,依靠努力和奖学金,成了律师,但是他选择了一位和他来自同一阶层的妻子,一位来自比利时的服务员。”

    他开始猜测妈妈这些话里隐藏着什么意思。

    “你想想,你爷爷为什么突然开始酗酒呢?他在做实习生时,前途一片光明。他放任自己,是因为在自己身上以及周围找不到任何动力。他越走越远。他感觉自己没有根基。你爸爸就是在这种消沉的环境下长大的。”

    “我不觉得奶奶意志消沉。”

    “但她从来没有任何抱负,她的一生证明了这一点。你的爸爸尝试着从这种环境里逃离出来。他选择医学专业,我也不知道确切原因,也许是因为在那些小人物中,医生是最有名气的职业。在乡下,医生可是像天主一样的存在。”

    安德烈开始气恼和鄙视妈妈。她没有看到儿子的眼睛里已经充满怒火了吗?

    他竭力忍住不站起来,默默地回到屋里。奇怪的是,他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如此可怜她。

    妈妈并不知道这一点,还在向他展示自己的弱点。在他面前的已经不是一个母亲,而是一个女人,自认为被攻击了,正在竭力为自己辩护。

    她未经深思熟虑就竭力贬低丈夫。她也未意识到她在贬低丈夫时也贬低了自己。

    “我在学校认识他时还很年轻,对生活充满信心。他当时沉默寡言,很少跟别人一起玩。”

    她沉默了好一会儿,她在努力回忆。

    “很难向你解释清楚过去的这些事。一个男人,一个大学生,当时在追求我,而我后来才知道————不会有错————他是真的爱着我。他比你爸爸早一年毕业。”

    “那是个热情洋溢的男生,很有才华。他会弾钢琴和吉他,会写一些很有趣的歌,那些歌在医学院里流行。”

    “我承认,我想跟他结婚,因为我当时很爱他。你爸爸也知道这件事。他们两个那个时候是朋友,我们三个每天都见面。我让你烦了?”

    他不敢跟她说,他希望她赶紧闭嘴。

    “你总有一天会明白的。他叫卡尼瓦,他家在波尔多一带有些葡萄园。你爸爸完全没有办法跟上课程,他考试前还在玩。”

    她用娜塔莎送的金色打火机点燃一支香烟。

    “男人可能很难理解我接下来要说的事情。我当时也很喜欢你的爸爸。他是个好伙伴,我喜欢他的腼腆,还有点怜悯他。”

    “我现在不知道他是爱我,或者只是为了胜过卡尼瓦。”

    “他让我相信他真的需要我,而且没有我,他没有办法从事一个对他来说太艰难的职业。”

    “你觉得这有必要吗,妈妈?”

    “什么?”

    “跟我说这些事。”

    “是时候让你知道了,安德烈。我知道你这一段时间是怎么看我的,所以我有权利为自己辩护。”

    “没有任何人攻击你。”

    “你是这样认为的?娜塔莎的第一任丈夫也宣称永远不会攻击她,但他做到了吗?在伦敦以及其他地方,所有人还把他当作是十足的绅士。”

    “爸爸从来没有……”

    “你想让我别说了,是吗?你喜不喜欢听我说也无所谓。我已经决定说完,哪怕你会对我很生气。我希望你能睁大眼睛看看真相。”

    他从来没见过妈妈如此好斗而又如此可怜。她刚才宣称自己是在自我辩护,然而她的辩护是拙劣的。他既生气又怜悯地看着妈妈。

    “我在二十岁左右时要在两个人之间做出选择。要相信,所有的女人身上都有一些好撒玛利亚人情结,因此我最终选择了比较软弱的那个。他的弱势让我愚蠢地觉得,我在他的身边会是个很重要的角色。”

    安德烈用一种讽刺的眼神看着她。

    “如今,你的爸爸是个牙医。你知道卡尼瓦现在怎么样了吗?”

    他顺从妈妈的心意,等待着。

    “他也没有继续学医。由于各种原因,他在二十四时放弃学医。他上个星期来戛纳,这个星期要去尼斯和蒙特卡罗。他改名字了,现在叫让·尼瓦。”

    他的巨型海报被张贴得到处都是。他是最伟大的歌星之一,自己创作词曲。安德烈的阁楼里也有他的几张唱片。

    “你见过他了?”他生硬地问道。

    “你为什么问我这个问题?”

    “不为什么。随便问问。你见过他了吗?”

    她刚刚提到了尼斯和蒙特卡罗。安德烈想象着那个歌手偷偷地从让娜太太那儿走出来,而他妈妈正在房间里穿衣服。他觉得这样想有点恶毒。

    “你问这个干什么?”

    “不干什么。我就是随便问问。”

    “我见没见过他不重要。我想让你知道的是,我跟你爸爸曾经的生活是怎么样的。我们结婚之后一贫如洗,不得不住在他父母家,他妈妈无时无刻不让我觉得自己是个多余的人。”

    “我怀孕之后,我们更加艰难了。我们在都尔奈勒桥桥头租了一套两间房的公寓,没有水也没有气,所有的窗户都对着墙壁。”

    “你爸爸在那之前就已经放弃医学学业,不是为了尽快养活自己,而是因为他知道自己通不过考试。你现在明白你需要知道很多真相了吧?”

    他没有勇气对妈妈喊:

    “我已经十七岁半了,妈妈!我的生活开始了。我刚刚开始第一次跟一个年轻女孩约会。你为什么不闭嘴呢?你为什么要破坏我的生活呢?”

    他真希望不要再听这些话,他觉得自己已经不堪重负。他妈妈说出来的每个单词都会被他铭记在心,永远也忘不掉。

    “我竭力帮助他。你想知道证据吗?我们吃不上饭时,我跑去向父亲乞讨。我去找他之前就知道他肯定会对我说:”

    “‘我的女儿,这可是你自己的选择。’”

    “但我也知道他最终肯定会从现金出纳机里取出一张支票,然后伸出手拥抱我。”

    “然后我们搬到了戛纳,因为正好这里有位牙医要退休了,而那个时候你还小,我不得不照顾你。但这并不妨碍我同时又充当家庭主妇和他的助手。每次有病人按门铃,我就迅速穿上白色工作服。”

    “那段时间,我一次都没有抱怨过。我也许曾经认为自己是幸福的。我身兼数职。你爸爸,他,他觉得我这样牺牲是正常的。他从没有问过我累不累。帮助他就是我活着的目标和理由。”

    “你觉得是谁提出要开一家更高端的诊所,寻找新的病人资源的?肯定会有人告诉你,是我。是我渴望住别墅,雇女仆,穿高贵的裙子。”

    “然而事实并不是这样!是你爸爸,他要让自己安心,要证明自己并没有荒废事业。”

    “我的确有了别墅,有了诺埃米。我也有了空闲时间,再也不用在一年甚至常常是两年里穿同一件裙子。”

    “只是,我跟你爸爸再也没有什么交流了,只在吃饭时说几句话。”

    她越来越激动,说话断断续续。

    “是他而不是我请了他的那些医生朋友。是他每个周末拖着我到波奇一家的游艇上,两个男人在大海上钓鱼时,我不得不陪着那个恐怖的波奇太太聊天。是他……”

    “够了,妈妈。”他突然站起来说道。

    “你认为我在撒谎?”

    “我什么也没想。我向你道歉,但是我不能再听了。”

    “你的意思是我在对你爸爸生气吗?”

    “我没有这个意思。”

    “你还没明白吗,安德烈?你需要知道这些事。”

    她穿着比基尼,身体消瘦。她有点哀怨地走向安德烈,将两只手放在他的肩膀上。

    “我不想失去儿子!你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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