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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一月七日,周二

    我按了按嵌在一个厚重青铜蔷薇花饰中间的按钮,然后和妈妈站在那扇能通过小汽车的大门前等着。我们惊讶地发现,房子里竟然一点声音也没有。我戴着手套,但手指被冻僵了,鼻孔和眼皮都湿乎乎的。

    这时,有一扇窗户开了,我们同时抬起头来看了看。是旁边一栋房子的门开了,一个老太太一动也不动、面无表情地盯着我们看。她已经知道了吗?我大伯房子里面的一扇门开了。拱门底下回响着来人的脚步声,大门一边门扇上的一个小门开了,够我们进去了。

    “节哀,弗朗索瓦!”

    我第一次发现,这个房子的管家原来比我大伯更老,他应该接近八十岁了。他刚刚刮过胡子,像往常一样穿着一身黑,戴着毫无瑕疵的白色领结,领结的颜色比他疲倦的面容更加苍白。他脸上的皱纹纵横交错,就像漫画上的线条。

    他没有回我妈妈的话,只是点了点头。拱门的最后是一扇玻璃门正面对着一个很大的院子,路面上铺着砖,院子尽头是一排古老的马厩,院子正中央还有一棵巨大的椴树。

    然后我们又穿过另一扇玻璃门,这扇门正对着一个宽敞的前厅,七八步外有一个白色的大理石雕像。一楼的其中一扇门是开着的,但是窗户却紧闭着。在昏暗的光线下,我们只能看到家具轮廓上的一些阴影。

    我对一楼比较熟,因为我很小的时候,父母跟大伯在书房谈话,我就会到处乱窜,在每个房间看看。其实一楼只有几个客厅,两个大的,一个小一点的,即使在大白天也都昏暗无光,墙上挂着些老相片,和一些镶在金色相框里的风景画。在第一个客厅里,一张巨大的图画盖住了整个墙面,画里是围猎的场景。

    前厅就比我的起居室大两三倍,地上铺满白色的大理石,又滑又亮,一不小心就会摔跤。两个栏杆支撑着那些举着枝形烛台的青铜黑人。两段楼梯上铺着厚厚的石榴色地毯,向二楼延伸。

    所有的地方都是空的,空气里有令人窒息的寂静,连灰尘都没有浮动。也没有声音和气味。我只在博物馆里感受过这样的气氛。

    这栋房子并不是因为我大伯的死才变成这样的。我一直都知道,圣母码头的这栋房子里总是这样的安静,没有人气,只有在仆人工作的地方才会看到人,才会有些热气。

    爸爸、妈妈和我从来没有在这座房子里吃过饭。我想除了让·弗洛里奥,没有哪个家庭成员在这里吃过一餐饭吧。

    我们会来拜访他。有几次,我看到他给我爸爸倒了一杯波尔多甜葡萄酒,还拿出一根香烟。最常见的就是茶和干面包,那些面包跟我在别处吃的面包大不一样。

    然而,一楼的客厅里摆放着高背沙发,上面装饰着花缎和锦缎,曾经接待过贵客。二楼的大餐厅也接待过客人。我想象不出那些晚餐和晚会有多么豪华多么盛大。我知道一些来访客人的名字,一些重要人物、国内外的银行家、政治人物以及一些小国领导人等都来巴结过我大伯。

    我们三个人默默走上三楼,弗朗索瓦一句话也没说。他推开一扇门,我妈妈迟疑地走了两三步,然后停下来,在胸口画十字。

    安托万·于埃跟其他死者一样,双手交叉在胸前,躺在床上。房间的窗帘并没有拉上,也没有点蜡烛,屋外冰冷灰白的光线照着房间。我知道妈妈有点害怕,她正在用眼神搜寻着什么人。弗洛里奥从隔壁的房间里走出来,穿着一身灰色的衣服,脸色也灰沉沉的,因为他也一晚没睡觉。

    “我的天哪,让!”

    他盯着我妈妈看,清澈的眼神里什么也没有————也许有点不耐烦。

    “谁通知你的,婶婶?”

    “你妻子。我做完弥撒刚出来时碰到她了,然后她就把所有的事情都跟我说了。我的天哪,让!为什么他们不把窗帘拉上啊?拉上窗帘,这里就不像个死过人的房子了。”

    她知道弗洛里奥不信教,又带着一点仇恨说道:

    “而且居然都没有在他的手里放串念珠!我把我的那个给他……”

    “没必要的,婶婶。”

    “为什么?你想说什么?”

    “会有人给他找一串的。”

    “找?”

    “现在最重要的是保持冷静。事情本来就很复杂了。我在等警察。我叫了一个有执照的医生过来了。”

    “你真的要跟他说吗?”

    “我不得不说。这事太复杂了,没法跟你解释。我只是医生,我没有权力……”

    “你真的能够确定你没弄错吗?”

    “当然。”

    他的语气变得粗暴起来。

    “这种情况下该怎么办呢?”

    “应该把他送到太平间,然后解剖。”

    “这些事都是你负责吗?”

    现在妈妈的语气变得尖刻,甚至有点咄咄逼人,就好像她虽然仅仅是因为婚姻关系而勉强算得上是于埃家族的人,但也有权利来捍卫这个家族的尊严。

    “不。是法医。这是处理自杀案例的规定。”

    “就算是对他这样一个有着众多地位很高的朋友的人吗?”

    我发现床头柜上有一个空水杯,眼镜,一个瓶子里面装着几片白色的药片。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让?他什么都不缺,应有尽有。”

    我母亲突然又毫无掩饰地问道:

    “科莱特怎么样了?你妻子跟我说……”

    “她醒来后又大叫了一次……我又给她打了一针……护士就在旁边照顾她,医生会把她送到圣约瑟夫医院去。”

    “可怜的女人!”

    我妈妈很讨厌她,此刻正在和这个她认为是科莱特情夫的弗洛里奥说话。这栋房子里的所有仆人也认为他们是那种关系。

    我妈妈也不喜欢弗洛里奥,但对他有一种尊敬,因为他是个著名的医生,人们都说他将来会是一个教授。也许还因为他那无懈可击的冷静和从容。

    “你不觉得她有点疯吗?我听人说她妈妈就是死在南部的一个疯人院里……”

    她也许还准备说:

    “是安托万替她付的赡养费……”但她没有说出来。

    她喜欢转换话题。离床更近后,她说:

    “他看起来还是很帅的!”

    这是真的。死亡带走了他脸上的血色和不坚定的表情,使他的表情呈现出令人惊讶的安详。我还在他的嘴角看到一抹在他生前从未见过的微笑。

    “他一封信也没留下吗?你明白的,他不会什么也没说就这样一走了之了吧?”

    我妈接下来的话让我很担心,因为她说的每句话,每个字,以及每个疑问,得到的答复都是沉默。

    “你知道爱德华最近几天在城里出现了吧?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去看过妻子和孩子了,如果他做了,我倒感到很吃惊。不过他妻子还真是蠢,居然还给他寄了好几次钱过去……”

    弗洛里奥是不是跟我一样,也开始感到焦虑了呢?好像没有。他一边礼貌地听着一边在不耐烦地等待着什么人,也许是在等警察分局局长吧。他应该对他妻子感到很生气,但是我妈妈的话还没说完。

    “如果爱德华出现了,你会怎么做呢?”

    我知道为什么母亲会冒着遇到艾琳的风险,大清早去我家找我了。

    弗洛里奥是第一个出现在现场的人,也许只是巧合,因为那天晚上他跟科莱特一起出门,科莱特得知丈夫去世后,自然是给他打电话。这么一来,所有事情都跟他扯上了关系。刚刚他不是说,他已经安排把我婶婶送到医院去吗?所有事情好像只跟他一个人有关。

    我母亲嘴里没有说出来的话是,弗洛里奥并不是于埃家的人。他就算是,也不是于埃家活着的子孙当中最年长的那个。

    最年长的就是那个最近突然出现在城里、让人感到有点不安的爱德华。

    我妈妈首先是向弗洛里奥提问,因为他暂时是这个家的主心骨。

    “要是他出现在你面前,你怎么办呢?”

    但是她没有给他回复的时间,而是迅速转向我。

    “你呢,布雷斯,你是怎么想的?除了爱德华,你是最大的……”

    安托万大伯当年向躺在这张床上的母亲保证说,他的财产都会留给于埃家族的人。这件事发生在一九四八年,还是在这个特殊的公馆里,科莱特当时还没出现,她好像从来都出现在他母亲面前。

    安托瓦妮特·于埃当时是八十一岁,而她儿子五十岁。

    我那个时候才二十八岁,跟这个家族的其他人一样,我也参加了葬礼。所有人都在用眼睛寻找科莱特的身影。不堪重负的安托万,实际上之前没有跟任何人讲过她,但人们知道她的存在,都在想她有没有胆量在葬礼上出现。她没出现。

    从那时起,到处都在讨论安托万向他奄奄一息的母亲作出的那个郑重的保证。他们都知道些什么呢?没有任何人参与保证的过程啊。

    从那以后,于埃家族的人就放下心了。安托万结婚以后,他们还说:

    “总有一天,我们都会继承那些财产的。”

    我母亲对此也很确定。索菲婶婶,也就是我二伯法比安的遗孀————爱德华和莫妮克的母亲————都快七十九岁了,居然也觉得自己能分到一份遗产。

    我母亲这么大清早地跑过来,不就是为了确认遗产归属吗?她带我过来不就是为了给她做后援,因为我的血管里流着于埃家族的血液吗?

    半掩着的那扇门后面传来呻吟声,我妈妈问:

    “她很难受吧,让?”

    他点了点头,神情有点傲慢。作为医生,他不想跟不懂行的人谈论医学:

    “幸亏打了第二针,她什么也感觉不到,到了医院才会醒过来。”

    此时,在这个空荡荡的房子里,我感觉我们三个人就像是虚幻人物,死人身上散发出来的安静气息让母亲和弗洛里奥说出来的话听起来很奇怪。

    一阵沉闷的铃声此时从别处传来,不知道是隔壁房间还是走廊里的,就像是个信号。不到一刻钟,所有的房间、走道里的空气都开始震动,许许多多我不认识的人涌过来,还有几个我们没看见怎么进来的远房亲戚。

    首先进来的分局局长,带着秘书或者助手。他们两个人的表情都很严肃,鼻子被冻得发红。

    我的堂妹夫马上上前自我介绍:

    “我是让·弗洛里奥医生。”

    “久仰大名,医生。”

    分局局长看了看我母亲,然后又看了看我,一脸询问的表情。

    “这是我婶婶……我的堂兄布雷斯·于埃……”

    我妈妈刚才跟弗洛里奥谈话时,我时不时偷偷看一会儿大伯,他并没有出人意料地睁开眼睛,更没有突然加入讨论。

    分局局长来了,我再偷看就有点太孩子气了。我可以大大方方地看着那张安详平静的脸了。我妈妈本来非常想留下来。

    “这位是他姐姐吗?”分局局长问道。

    “不,是嫂子。”

    分局局长轻轻地咳嗽了几下,好像是在示意什么,弗洛里奥明白了。

    “婶婶,你去陪陪科莱特吧……”

    她有点遗憾地走开了,不过又因为人家没有把我支开感到欣慰。出门之前,她望向我的眼神里饱含叮嘱。

    “局长,您见过帕杰斯医生了吗?”

    “一刻钟之前才见过。他都跟我说了……”

    直到这时,他才看了一眼床上的死者,然后画了个十字,静静地站了一会儿,一群人也沉默地盯着死者打量了一会儿。然后局长指着床头柜上的小瓶子说:

    “这是安眠药吧?您是他的私人医生?”

    “我给他诊断过两三次,但他有自己的主治医生,他是我的同事,叫博纳尔。”

    “这个药是他开的吗?”

    “也经过了我的同意。我大伯并不是每天都会吃,只有在失眠时才会吃一些。”

    “那是肯定的。那他知道该吃多少剂量吗?”

    “他为人很谨慎。管家弗朗索瓦说过,这瓶才开一个星期左右。所以应该只服用了大概六七粒吧。根据剩下的药片数量,我敢肯定,大伯昨晚吃了三十多片。”

    “有人跟我说他妻子昨晚不在家?”

    “她跟我一起在大剧院,昨晚那里有一个大型晚会,半夜的时候我把她送到了家门口。”

    “您没有上楼吗?”

    “没有。我回到家的时候,她已经打电话给我妻子通知了这件事,并且让我立即赶过来。”

    “那依照您的看法,他应该是几点去世的?”

    楼梯上响起沉重的脚步声,还有说话的声音和碰撞声。弗朗索瓦进了房间,对我堂妹夫低声说了几句话。

    “抱歉,局长,失陪一下。救护车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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