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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雜著

    洪範傳

    惟十有三祀。王訪于箕子。何也。其曰十有三祀者。商王之十有三祀也。非武王之十有三年也。商王之十有三祀。武王何以訪箕子也。盖文王囚于羑里。至商王之十有三祀。自羑里釋歸岐陽。故武王訪于箕子。亦在是年歟。易曰。河出圖。洛出書。聖人則之。始文王囚于羑里。繫彖辭而河圖明。及武王訪于箕子。得洪範而洛書行。此天也。非人力也。于斯時也。商未亡。由湯而下。至中宗,高宗之廟。崇牙不輟。玉豆,楹鼓,大輅,白馬。陳於鹿臺而不移。則武王之所以訪箕子。與箕子之所以傳洪範者。於盛德。豈不有光哉。曰。商王之十有三祀。非武王之十有三年。則孔子何以錄之於周書。而繫之於武成之下也。其所謂訪于箕子者。武王也。非商王也。故洪範繫於周書。而不繫於商書也。孔氏傳曰。箕子稱祀。不忘本也。然武王旣有天下。則箕子雖不忘本。必不以周十三年。稱商之祀也。詩曰。殷士膚敏。祼將于京。厥作祼將。常服黼冔。黼冔者。不忘本也。與洪範十有三祀。無以異也。然淸廟祼將之禮。凡萬國助祭之士。各以其服執豆籩。故殷之士。有冔者。而周之士。有冕者。未嘗同也。若年也者。易商祀於天下也。正朔已改。則人人無不稱年。海內外未嘗不同也。武王踐阼十三年。箕子何爲而稱祀也。夫商俗以年爲祀。故周公因商之俗而稱之。多方所謂五祀是也。箕子稱祀。亦然也。然武成曰。一戎衣。天下大定。此武王十有三年也。箕子之義。其可以陳洪範於武王歟。蘇氏曰。天以是道。畀之禹。傳至於我。不可使自我而絶。非也。夫洪範自夏禹氏。至箕子千有餘歲。猶未絶也。是洪範五行之道。流行於天地之間。亘萬世而常不絶也。箕子以亡國之臣。雖不陳焉。亦可也。何論其道之絶與不絶邪。且書曰。商其淪喪。我罔爲臣僕。言商室雖淪且亡。我不能爲人臣僕也。箕子之志。誠不能爲人臣僕。則安能爲人傳道乎。由此觀之。商室旣亡。不爲武王陳洪範者。可知矣。故易曰。能正其志。又曰。箕子之貞。明不可息也。此之謂歟。經旣稱十有三祀。則是歲之爲商王受十有三祀者。固無疑也。而孔氏以武王克商之年。爲之傳。至於稱祀。求其說而不得。則遂謂之不忘本。何其謬也。故學者不信於經。而信於傳。以私智穿鑿爲說。至于今。箕子之志不章也。王乃言曰。嗚呼箕子。惟天陰隲下民。相協厥居。我不知其彝倫攸叙。箕子乃言曰。我聞在昔。鯀陻洪水。汨陳其五行。帝乃震怒。不畀洪範九疇。彝倫攸斁。鯀則殛死。禹乃嗣興。天乃錫禹洪範九疇。彝倫攸叙。何也。漢西域傳。稱河有兩源。一出蔥嶺。卽崑崙山上流也。一出于闐。入蒲昌海。潛行地中。出積石。武帝時。齊人延年上書天子。請自崑崙。導蔥嶺所出之源。注大漠。以防中國無窮之患。然潤下。水之性也。顧安能激河之流。逆鉤盤而上胡蘇哉。鯀之所以治水者。無異於延年之議也。蔡氏傳。言逆水性而不言水性之所以逆。然書曰。方命圮族。安有方命而不逆水性者乎。故九川。皆失其道。而四瀆無不潰亂。不獨崑崙逆河之性而已也。其曰汨陳五行者。水不潤下。不可以生木之氣。故水之性不壞者。未之有也。木不曲直。不可以生火之氣。故木之性不壞者。未之有也。火不炎上。不可以生土之氣。故火之性不壞者。未之有也。土不稼穡。不可以生金之氣。故土之性不壞者。未之有也。金不從革。不可以生水之氣。故金之性不壞者。未之有也。武王之所謂彝倫者。本之以五敎之常而問之也。箕子之所謂彝倫者。演之以九疇之常而答之也。然問答皆以彝倫爲言者。抑又何哉。泰誓曰。天有顯道。厥類惟彰。今商王受狎侮五常。荒怠不敬。自絶于天。嗚呼。武王之問箕子者。與泰誓無以異也。然則所謂我不知彝倫攸叙者。豈非爲商而發也歟。夫人臣之事其君也。君雖無道。而不忍斥言其惡。故詩人知厲王之將亡。而託於文王之所以嗟歎殷紂者。以刺厲王。其詩曰。咨女殷商。如蜩如螗。如沸如羹。小大近喪。人尙乎由行。內奰于中國。覃及鬼方。箕子不忍言商王之斁彝倫。故言鯀之所以汨陳五行者。以對武王。亦詩人忠厚之意也。其曰。錫禹洪範者。曾氏傳。論之詳矣。然洪範。自古帝王治天下之大法也。天下旣治。則洛書雖不告祥。而可知大法之修也。盖洪範皇極之妙。不在於日月星辰風雨寒燠歲時曆數。而在於人主之一心也。故虞書曰。惟精惟一。允執厥中。執中者。會極之謂也。洪範在虞。雖謂之上帝錫舜。固可也。商書曰。懋昭大德。建中于民。建中者。建極之謂也。洪範在商。雖謂之上帝錫湯。亦可也。何待神龜出於洛。然後爲瑞哉。然則洪範不離於言貌視聽之內。不可他求也。世之人君。知洪範之爲九疇。而不知九疇之道本於一心也。故君臣父子夫婦長幼朋友之倫。日斁於下。而莫之叙也。初一曰五行。次二曰敬用五事。次三曰農用八政。次四曰協用五紀。次五曰建用皇極。次六曰乂用三德。次七曰明用稽疑。次八曰念用庶徵。次九曰嚮用五福。威用六極。何也。五行。於人爲五事。五事者。修身之本也。自五事而爲八政。自八政而爲五紀。此人事之合於上。而天道之應於下也。皇極者。盡性之至也。自皇極而爲三德。自三德而爲稽疑。此盛德之化民性。而至誠之通神明也。自稽疑而爲庶徵。自庶徵而爲五福,六極。此休咎之由於人。而殃慶之本於天也。歸氏傳曰。吾之所爲。卽天之道。天之變化昭彰。皆吾之所爲。此之謂也。然學者徒見洛書之各爲一疇。而不究五事五紀之與相流通也。徒見皇極之特立五位。而不究三德五福之與相聯絡也。人之於天。其相去如彼其遠。而容貌言語視聽思慮之間。其相應如此其速。故詩曰。昊天曰明。及爾出王。昊天曰朝。及爾游衍。傳曰。淵淵其淵。浩浩其天。由此觀之。天亦人也。人亦天也。夫豈有毫釐之差哉。然而學者。求上帝於五行之天。不求上帝於五事之天。惡知天人渾合之妙也哉。一五行。一曰水。二曰火。三曰木。四曰金。五曰土。水曰潤下。火曰炎上。木曰曲直。金曰從革。土爰稼穡。潤下作鹹。炎上作苦。曲直作酸。從革作辛。稼穡作甘。何也。王氏傳。論五行者誠得之。然易繫辭。稱天一地二。天三地四。天五地六。天七地八。天九地十。天數五。地數五。五位相得而各有合。天數二十有五。地數三十。凡天地之數五十有五。此所以成變化而行鬼神也。言一變生水。而六化成之。二化生火。而七變成之。三變生木。而八化成之。四化生金。而九變成之。五變生土。而十化成之。易之五行。與洪範所叙五行。未之有殊也。而王氏未能推本文王周公孔子之言。亦且淺矣。夫五行之於聲也。羽者。北方之聲也。徵者。南方之聲也。角者。東方之聲也。商者。西方之聲也。宮者。中央之聲也。五行之疇。著其味而不著其聲者。擧一隅而反三隅也。夫虞舜昭明之德。鼓舞天下。而九歌興。然九歌出於九叙。而九叙出於九功。九功者。六府三事之功。而五行爲其綱領。盖以謂水無不修。然後能成澤萬物之功也。火無不修。然後能成烜萬物之功也。木無不修。然後能成繁萬物之功也。金無不修。然後能成裁萬物之功也。土無不修。然後能成育萬物之功也。五行之所以爲用者。不亦盛乎。一五事。一曰貌。二曰言。三曰視。四曰聽。五曰思。貌曰恭。言曰從。視曰明。聽曰聰。思曰睿。恭作肅。從作乂。明作哲。聰作謀。睿作聖。何也。凡五事由貌而始。必致恭以端其心。故傳曰。君子篤恭而天下平。此之謂也。孔子曰。貌思恭。言思忠。視思明。聽思聰。與洪範所謂五事。未嘗異焉。而思也亦在其中矣。顔淵問仁。孔子曰。克己復禮爲仁。一日克己復禮。天下歸仁焉。爲仁由己。而由人乎哉。顔淵曰。請問其目。孔子曰。非禮勿視。非禮勿聽。非禮勿言。非禮勿動。顔淵曰。回雖不敏。請事斯語矣。此聖人傳心之妙也。非惟孔子授之於顔淵也。始自箕子告之於武王也。動也者。內動於思。外動於貌也。其曰勿動。兼思貌而言之也。曾子有疾。孟敬子問之。曾子曰。鳥之將死。其鳴也哀。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君子所貴乎道者三。動容貌。斯遠暴慢矣。正顔色。斯近信矣。出辭氣。斯遠鄙倍矣。暴慢。非禮也。鄙倍。亦非禮也。曾子之言。豈有所受於孔子歟。河南程氏。作視聽言動四箴。以自警焉。其視箴曰。制之於外。以安其內。貌之謂也。其動箴曰。哲人知幾。誠之於思。思之謂也。是程氏四箴之中。有五事也。昔子貢問於孔子曰。夫子聖矣乎。孔子曰。聖則吾不能。我學不厭而敎不倦也。然則四德可能也。惟聖不可能也。三八政。一曰食。二曰貨。三曰祀。四曰司空。五曰司徒。六曰司寇。七曰賓。八曰師。何也。王者之道。宜有以厚於民事。故八政謂之農用。食也貨也祀也賓也師也。著其事而不著其官。司空也司徒也司寇也。著其官而不著其事。此三疇之所以變化也。書稱司空。掌邦土。居四民。時地利。司徒。掌邦敎。敷五典。擾兆民。司寇。掌邦禁。詰姦慝。刑暴亂。此三者。見於三疇也。宗伯。掌邦禮。治神人。和上下。司馬。掌邦政。統六師。平邦國。此二者。不見於三疇也。然食貨。宜屬司徒。賓祀。宜屬宗伯。師。宜屬於司馬。名爲八政。而其實。五官之事也。昔虞舜之亮天功也。首之以食。其次曰禹作司空。其次曰契作司徒。其次曰臯陶作士。八政先後。於虞官略有斟酌。則箕子之所欲施爲者。亦可見矣。然記曰。冢宰制國用。必於歲之抄。五穀皆入。然後制國用。用地大小。視年之豐耗。以三十年之通制國用。量入以爲出。祭用數之仂。仂也者。謂一年經用之數。用其什一也。然則八政所謂食也貨也祀也。無非冢宰之所統領也。故司徒斂其財賦。以均齊天下之政。而宗伯禋祀上帝。血祭社稷。以烝嘗。祼享先王而已矣。安知冢宰制國用者。不在於八政之首哉。故周公始建周官。必有以折中八政。而損益二王之制也。惜乎。周官未及成。而周公遽已薨矣。四五紀。一曰歲。二曰月。三曰日。四曰星辰。五曰曆數。何也。歲月日星十二辰。天官之書。盖亦詳矣。而惟其所謂曆數。誠不可推也。律曆志。稱十九歲爲一章。四章爲一部。二十部爲一統。三統爲一元。則一元有四千五百六十歲。初入元一百六歲。有陽九爲旱九年。次三百七十四歲。有陰九爲水九年。凡災歲通爲四千六百一十七年。而天地一元之氣。於是乎終。此陰陽水旱之數。自然相乘。雖聖人。亦不可得而免也。况天下國家之命。或長焉。或不長焉。孰能識予奪之機也哉。夫聖人不卜不筮。而能知上帝之心。故舜之告禹曰。天之曆數在汝躬。何其神也。禹曰。枚卜功臣。惟吉之從。舜曰。官占惟先蔽志。昆命于元龜。朕志先定。詢謀僉同。鬼神其依。非天下之至精。其孰能與於此哉。然所謂天之曆數。於三王則與其子。於二帝則不與其子。何其予奪之頗僻不中若是哉。自古天子。惟堯舜最爲懿德。故傳曰。天之所覆。地之所載。日月所照。霜露所墜。凡有血氣者。莫不尊親。堯舜是也。而子孫不得繼世有天下。甚非上帝報施之義也。方簫韶九成。鳳皇來儀之時。虞賓在位。與羣后揖讓於庭。爲羣后者。思堯之仁。慕堯之德。見帝子降爲虞賓。安得不喟然而歎乎。孟子曰。丹朱之不肖。舜之子亦不肖。舜之相堯。禹之相舜也。歷年多。施澤於民久。啓賢能敬承繼禹之道。益之相禹也。歷年少。施澤於民未久。舜禹益相去久遠。其子之賢不肖。皆天也。非人之所能爲也。然堯之子舜之子。雖皆不肖。豈不若夏之太康,商之武乙,周之穆王乎。夫上帝不以太康絶禹之世。不以武乙絶湯之世。不以穆王絶文武成康之世。而獨於堯舜之子。以其不肖。使不得繼父之世。則曆數甚不中也。且聖人所貴乎命者。尊爲天子。富有四海。宗廟饗之。子孫保之也已矣。堯舜至聖。而流澤不及子孫。豈曆數不在於德。而上帝亦莫能移者歟。五皇極。皇建其有極。斂時五福。用敷錫厥庶民惟時厥庶民。于汝極。錫汝保極。凡厥庶民。無有淫朋。人無有比德。惟皇作極。凡厥庶民。有猷有爲有守。汝則念之。不協于極。不罹于咎。皇則受之。而康而色。曰予攸好德。汝則錫之福。時人斯其惟皇之極。無虐?獨。而畏高明。人之有能有爲。使羞其行。而邦其昌。凡厥正人。旣富。方穀。汝不能使有好于而家。時人斯其辜。于其無好德。汝雖錫之福。其作汝用咎。何也。皇之爲言。猶帝也。盖言上帝旣建庶民所有之極。使天下之爲人子者。知其爲孝。天下之爲人臣者。知其爲忠。天下之爲人弟者。知其爲敬。然後集五福之祥而敷錫之。故聖人爲天下君。以上帝所建之極。與庶民而保守之。錫上帝所集之福。所以代天工也。孔氏曰。皇。大也。極。中也。施政敎。治下民。當使大得其中。蔡氏曰。皇。君。極。猶北極之極。至極之義。標準之名。然孔氏以皇爲大。則所謂惟皇作極者。何也。而蔡氏以皇爲君。則所謂于帝其訓者。何也。箕子之於洪範。稱天則或謂之皇。或謂之帝。稱君則或謂之汝。或謂之王。未嘗以王謂之皇也。夫庶民有猷有爲有守者。人君之所當念也。而况其不協于極。不罹于咎者。上帝未嘗不受之也。苟或有康和之色。而又有好德之言。則人君錫之以福。此所謂惟皇之極也。凡正人宜與之祿。以責其勇於爲善。而人君不能使其和好于家。將陷於罪。反使其不好德者。與之祿。故曰汝雖錫之福。其作汝用咎。此之謂也。古之王者。治國家。必立皇極。皇極不立。不足以化成天下也。昔周成王旣踐位。武庚先叛。而管叔,蔡叔,霍叔爲之黨。以助其亂。周公受命討武庚。遂戮管叔。囚蔡叔。降霍叔于庶人。居未幾。奄人繼叛。成王出師往討之。盡滅奄人。然殷民思先七王如父母。武庚雖誅。而妹土不靖之民。不心服。謀爲大亂者久矣。周公患之。與召公始營洛邑。遷殷民於四百里外。召公卜宅。定城郭溝洫之仞。而殷民相率攻位。周公用書命邦伯。以役侯甸。而殷民無不丕作。此所謂惟時厥庶民。于汝極。錫汝保極也。周之御事。苟不與殷之御事相親比。則殷之御事不變也。故召誥曰。予小臣。敢以王之讎民。百君子越友民。保受王威命明德。讎民者。殷之御事仇讐之民也。友民者。周之御事友順之民也。盖成王旣立皇極。使卿士無敢朋比。不可以王之讎民。而惡之也。亦不可以王之友民而好之也。此所謂凡厥庶民。無有淫朋。人無有比德也。殷之賢者。猷足以贊王之謀。能足以輔王之政。守足以貞王之化。則王者宜不忘之。故洛誥曰。其大惇典殷獻民。亂爲四方新辟。獻民。賢者也。成王念殷之賢者而大厚之。此所謂凡厥庶民。有猷有爲有守。汝則念之也。及蔡仲。克庸祗德。周公嘉之。以爲卿士。已而叔死。乃告成王。封于蔡而命之曰。惟爾率德改行。克愼厥猷。肆予命爾。侯于東土。往卽乃封。此所謂而康而色。曰予攸好德。汝則錫之福也。王者之政。必無虐於至微之民。無畏於至盛之位。然後皇極可立也。故酒誥曰。乃湎於酒。勿庸殺之。姑惟敎之。又曰。不蠲乃事。時同于殺。此所謂無虐?獨。而畏高明也。夫皇極。或主於威。或主於恩。非一道也。武王時。獨夫無道。天下大亂。故皇極在於伐殷也。成王時。妹土不服。天下將亂。故皇極在於化殷也。伐之者。所以用威化之者。所以用恩。由聖人所遇之時。有所不同也。詩不云乎。予羽譙譙。予尾翛翛。予室翹翹。風雨所漂搖。其意曰王室新造。予不知羽之譙譙而尾之翛翛也。今王室又爲風雨所漂搖。翹翹而危也。使殷民。不改其心。必欲踵武庚之亂。則王室朝夕將亡。安能饗國八百年乎。故周公懷柔殷民。而輯和之。進其賢能。貴之以卿士大夫。撫其?獨。富之以土田車服。與豐邑岐陽之民。偕饗太平。於是殷民感周公惻怛之仁。始悔其從亂之謀。思文武如先七王。與周士奔走肅雝。聞淸廟朱絃之聲。俯仰詠歎而不能已。則皇極化民之功。不可揜也。故畢命曰。旣歷三紀。世變風移。四方無虞。予一人以寧。此之謂也。方殷民遷洛之始。周之御事。必以爲管蔡之黨。從武庚而爲之亂。是周人百世之讐也。雖伏斧鉞。不忍與殷之御事。偕搢笏於明堂之上。以忘其百世之讎也。然周頌曰。未堪家多難。予又集于蓼。凡殷民如不從化。則成王不堪多難。而又將集于蓼也。故召公稽首奉幣。以保合殷周諸臣。爲祈天永命之本。成王受之。此殷民之所以歸極者歟。自成王至于康王。垂拱者凡三十年。能陶鑄於皇極之中。人人好德。孰知殷士之爲讎民。而周士之爲友民也。嗚呼盛矣。其曰無偏無陂。遵王之義。無有作好。遵王之道。無有作惡。遵王之路。無偏無黨。王道蕩蕩。無黨無偏。王道平平。無反無側。王道正直。會其有極。歸其有極。曰皇極之敷言。是彝是訓。于帝其訓。凡厥庶民。極之敷言。是訓是行。以近天子之光。曰天子作民父母。以爲天下王。何也。人君之心。有所偏陂。則非所以遵王之義也。有所私好。則非所以遵王之道也。有所私惡。則非所以遵王之路也。有所偏黨。則王道不蕩蕩也。不平平也。有所反側。則王道不正直也。偏也者。頗僻之謂也。黨也者。私邪之謂也。言人君無有頗僻私邪也。凡王之義。如能極天下之正。則四方無不蕩蕩如也。凡王之道。如能極天下之直。則四方無不平平如也。王之義猶王之道也。王之道猶王之路也。人君之心。無私好無私惡。然後偏者陂者黨者反側者。可得而去也。何患庶民之不歸極乎。夫偏也者。爵賞不均也。陂也者。刑政不平也。好也者。好人之所惡也。惡也者。惡人之所好也。偏也者。聲色之殉也。黨也者。便嬖之昵也。反側也者。畔天命而蹈傾邪也。故王者。之其所偏而中焉。之其所陂而平焉。之其所好而惡焉。之其所惡而好焉。之其所偏而黜焉。之其所黨而遠焉。之其所反側而正焉。則天下莫不從化。又焉有不格之民哉。六三德。一曰正直。二曰剛克。三曰柔克。平康正直。彊不友剛克。燮友柔克。沉潛剛克。高明柔克。何也。所以作人也。夫周官作人之法。於其德。則知仁聖義忠和是也。於其行。則孝友睦婣任恤是也。於其藝。則禮樂射御書數是也。然君子不能切之如大斧之治骨焉。磋之如巨鑢之治角焉。琢之如槌鑿之治玉焉。磨之如沙礫之治石焉。則剛者無以爲柔。而柔者無以爲剛也。雖欲作人。其可得乎。故詩曰。追琢其章。金玉其相。勉勉我王。綱紀四方。盖文王作人之盛。最詳於詩。周南則關雎葛覃。所以見后妃性情之正。雖已貴而能勤。已富而能儉也。樛木。所以見后妃逮下。而能無嫉妬之心。子孫衆多也。兎罝。所以見野人之才。皆可爲公侯干城也。漢廣。所以見游女端莊靜一。非復如前日之俗也。麟趾。所以見子孫宗族之皆化於善也。召南則鵲巢,采蘩。所以見諸侯夫人承后妃之化。而又有純一之德也。小星。所以見諸侯夫人承后妃之化。能不妬忌。以惠其下也。羔羊。所以見大夫節儉正直也。行露。所以見女子貞信自守。而不爲强暴所汚也。騶虞。所以見仁心之不由勉强也。豈非三德之効歟。故洲鳩常性有別。而谷鳥和聲相聞。則平康正直之實。可知也。送之於諸侯之國。車皆百兩。祭之於公侯之宮。首有餘竦。則燮友柔克之實。又可知也。葛藟。縈於下上。而能無射。參昴橫於三五。而能無怨。則沈潛剛克之實。又可知也。武夫能變而皆有腹心之用。大夫能化而皆有委蛇之美。則高明柔克之實。又可知也。江漢之水。旣不可泳。又不可方。男子能變其彊梗不順之性。望其女子而歎其終不可求。厭浥之露。蚤必多濕。夜亦多濡。女子能變其淫亂不正之心。絶其男子而示其終不可從。則不友剛克之實。又可知也。子孫宗族。皆仁厚。與麟無異。諸侯之子孫宗族。亦皆仁厚。與騶虞而無異。則三德乂用之實。又可知也。然文王不誠其意。則無以正其心也。况能正萬民之心乎。不正其心。則無以修其身也。况能修萬民之身乎。不修其身。則無以齊其家也。况能齊萬民之家乎。不齊其家。則無以治其國也。况能治天下之國乎。故詩曰。刑于寡妻。至于兄弟。以御于家邦。此之謂也。夫人君明德於上。悠久不息。則至治無不融液。而太和無不周徧。天下皥皥而不自知也。三德之効。不亦大乎。然所謂正直之用。居其一焉。而所謂剛柔之用。居其四焉。以柔克柔。此其一也。以剛克柔。此其二也。以柔克剛。此其三也。以剛克剛。此其四也。名爲三德。而其實則四德也。與正直而爲五也明矣。其曰。惟辟作福。惟辟作威。惟辟玉食。臣無有作福作威玉食。臣之有作福作威玉食。其害于而家。凶于而國。人用側頗僻。民用僭忒。何也。章君臣之義也。夫君臣父子夫婦長幼朋友此五者。生民之彝倫也。而君君臣臣之義爲最大。子路曰。長幼之節。不可廢也。君臣之義。如之何其廢之。定公問君使臣臣事君如之何。孔子對曰。君使臣以禮。臣事君以忠。孟子曰。未有義而後其君者也。然則臣之於君也。烏可以不盡其義乎。故傳曰。建諸天地而不悖。質諸鬼神而無疑。百世以俟聖人而不惑。此之謂也。至於後世。彝倫斁滅。君不君。臣不臣。威福下移。大夫玉食而無所懼。孔子於是作春秋。以明大義。故成公八年七月。經曰。天子使召伯。來錫公命。糓梁傳曰。禮有受命。無來錫命。錫命。非正也。曰天子。何也。曰見一稱也。昭公三十有一年。經曰。黑弓以濫來奔。公羊傳曰。顔夫人嫗盈女也。淫九公子于宮中。因以納賊。臧氏之母。負孝公。愬天子。天子爲之誅顔。反孝公于魯。公扈子曰。誅顔之時。天子死。叔術。致國于夏父。邾婁人常被兵于周曰。何故死吾天子。桓公十有四年秋八月。經曰。壬申御廩災。乙亥嘗。糓梁傳曰。甸粟而內之三宮。三宮米而藏之御廩。壬申御廩災。乙亥嘗。以爲未易災之餘而嘗也。文公十有六年夏五月。經曰。公四不視朔。公羊傳曰。公曷爲四不視朔。公有疾也。自是公無疾。不視朔。曷爲不言公無疾不視朔。有疾。猶可言也。無疾不可言也。僖公三年春正月。經曰。城楚丘。糓梁傳曰。其曰城。何也。封衛也。其不言衛之遷。何也。不與齊侯專封也。其言城之者。專辭也。定公元年春三月。經曰。晉人執宋仲幾于京師。公羊傳曰。仲幾之罪何。不蓑城也。其言于京師何。伯討也。伯討則其稱人何。不與大夫專執也。五年夏經曰。歸粟于蔡。糓梁傳曰。諸侯無粟。相歸粟正也。孰歸之。諸侯也。不言歸之者。專辭也。記所稱屬辭比事者。其是之謂乎。孟子曰。王者之迹熄而詩亡。詩亡然後春秋作。晉之乘。楚之檮杌。魯之春秋。一也。孔子亦云。其事則齊桓晉文。其文則史。其義則丘竊取之。然君君臣臣之義。不待春秋而明者。其惟洪範乎。故曰。臣之有作福作威玉食。其害于而家。凶于而國。凡天下之爲人臣者。讀洪範三德之疇。孰敢有作福作威玉食之心乎。然則洪範其可謂春秋之源也。七稽疑。擇建立卜筮人。乃命卜筮。曰雨。曰霽。曰蒙。曰驛。曰克。曰貞。曰悔。凡七。卜五。占用二。衍忒。立時人。作卜筮。三人占。則從二人之言。汝則有大疑。謀及乃心。謀及卿士。謀及庶人。謀及卜筮。汝則從。龜從。筮從。卿士從。庶民從。是之謂大同。身其康彊。子孫其逢吉。汝則從。龜從。筮從。卿士逆。庶民逆。吉。卿士從。龜從。筮從。汝則逆。庶民逆。吉。庶民從。龜從筮從。汝則逆。卿士逆。吉。汝則從。龜從。筮逆。卿士逆。庶民逆。作內吉。作外凶。龜筮共違于人。用靜吉。用作凶。何也。周官曰。凡國之大事。先筮而後卜。其兆有三。其體有一百二十。孔子曰。聖人立象以盡意。設卦以盡情僞。繫辭焉以盡其言。故王者。立卜筮人。以稽大疑。然易曰。神以知來。知以藏往。盖聖人洗心齋戒。未嘗有一塵之累。及有事。神知之。用隨所感而應焉。故曰无思也。无爲也。寂然不動。感而遂通天下之故。此之謂也。昔武王有疾不豫。太公,召公曰。我其爲王穆卜。周公曰。未可以戚我先王。公乃自以爲功。爲三壇同墠。爲壇於南方。北面。周公立焉。植璧秉珪。乃告太王,王季,文王。史乃冊祝曰。惟爾元孫某。遘厲虐疾。若爾三王。是有丕子之責于天。以朝代某之身。爾之許我。我其以璧與珪。歸俟爾命。爾不許我。我乃屛璧與珪。乃納冊于金縢之匱中。王翼日乃瘳。是周公神明之誠。格于上帝。而武王乃瘳其疾。非卜筮感通之功也。故曰。大人與天地合其德。與日月合其明。與四時合其序。與鬼神合其吉凶。先天而天不違。後天而奉天時。豈所謂盛德之至者邪。八庶徵。曰雨。曰暘。曰燠。曰寒。曰風。曰時。五者來備。各以其叙。庶草蕃蕪。一極備。凶。一極無。凶。何也。庶徵。自思慮。達之視聽。惡可謂由外而至哉。考諸月令。於孟春。行夏之令。則雨水不時。草木蚤落。是所謂雨之不時也。於孟秋。行春之令。則其國乃旱。陽氣復還。是所謂暘之不時也。於季秋。行春之令。則煖風來至。民氣解惰。是所謂燠之不時也。於季春。行冬之令。則寒氣時發。草木皆肅。是所謂寒之不時也。於季夏。行冬之令。則風寒不時。鷹隼蚤鷙。是所謂風之不時也。由五事不得其叙。而令不順於四時也。曰休徵。曰肅。時雨若。曰乂。時暘若。曰哲。時燠若。曰謀。時寒若。曰聖。時風若。曰咎徵。曰狂。恒雨若。曰僭。恒暘若。曰豫。恒燠若。曰急。恒寒若。曰蒙。恒風若。何也。所以明五事也。夫貌也者。屬於水也。而貌之所以爲恭與恭之所以爲肅者。人之所爲也。然肅之所以爲雨者。天之所應也。而雨不時。歸於狂者。貌之失也。言也者。屬於火也。而言之所以爲從與從之所以爲乂者。人之所爲也。然乂之所以爲暘者。天之所應也。而暘不時歸於僭者。言之失也。視也者。屬於木也。而視之所以爲明與明之所以爲哲者。人之所爲也。然哲之所以爲燠者。天之所應也。而燠不時歸於豫者。視之失也。聽也者。屬於金也。而聽之所以爲聰與聰之所以爲謀者。人之所爲也。然謀之所以爲寒者。天之所應也。而寒不時。歸於急者。聽之失也。思也者。屬於土也。而思之所以爲睿與睿之所以爲聖者。人之所爲也。然聖之所以爲風者。天之所應也。而風不時。歸於蒙者。思之失也。傳不云乎。致中和。天地位焉。萬物育焉。故君子如致中和。則天地可得而位也。萬物可得而育也。何憂五事之不得其叙乎。曰王省惟歲。卿士惟月。師尹惟日。歲月日。時無易。百糓用成。乂用明。俊民用章。家用平康。日月歲。時旣易。百糓用不成。乂用昏不明。俊民用微。家用不寧。庶民惟星。星有好風。星有好雨。日月之行。則有冬有夏。月之從星。則以風雨。何也。所以明五紀也。王省惟歲。何謂也。春秋隱公元年春王正月。公羊傳曰。元年者。何。君之始年也。曷爲先言王而後言正月。王正月也。何言乎王正月。大一統也。卿士惟月。何謂也。春秋定公元年。公羊傳曰。定何以無正月。正月者。正卽位也。定無正月者。卽位後也。卽位何以後。昭公在外。得入不得入。未可知也。曷爲未可知。在季氏也。師尹惟日。何謂也。春秋隱公三年二月己巳。日有食之。糓梁傳曰。日有食之。何也。吐者外壤。食者內壤。闕然不見其壤有食之者也。其不言食之者。何也。知其不可知。知也。庶民惟星。何謂也。春秋莊公七年夏四月辛卯夜。恒星不見。夜中星隕如雨。糓梁傳曰。春秋著以傳。著疑以傳疑。中之幾也。而曰。夜中著焉爾。其不曰恒星之隕。何也。我知恒星之不見。而不知其隕也。凡休咎有大有小。而其言歲月日星者。欲使人君察其徵也。然則災異皆有徵乎。盖春秋所記二百四十二年。災異甚多。雩二十一日。食三十六。大旱二。雨雪三。大水九。地震五。山崩二。饑三。晦二。有年二。無氷三。星孛三。大雨雹三。不雨七。大雨震電一。隕霜殺菽一。無麥苗一。大無麥禾一。隕霜不殺草一。李梅實一。星隕一。隕石一。雨木氷一。鸜鵒來巢一六。鷁退飛一。鼷鼠食郊牛角二。螽十。螟三。??二。世室屋壞一。宮室災一。多麋一。有蜮有蜚蝝生各一。嗚呼。人君上不能協於五紀。下不能敬於五事。故上帝降之災異而警之也。然班固作五行志。傅會洪範。而遂有災異之學。豈不謬哉。歸氏傳。稱前四疇責之於己。後四疇取之於外。是不然。夫五紀以歲爲首。故書曰。朞三百有六旬有六日。以閏月。定四時成歲。是唐堯命羲和也。不可謂責之於己也。夫八政。以食爲首。故書曰。食哉惟時。柔遠能邇。惇德允元。而難任人。蠻夷率服。是虞舜咨十二牧也。不可謂責之於己也。於三德。則所以見有時而剛克。有時而柔克也。故虞舜之時。竄三苗于三危。此剛克也。舞干羽于兩階。此柔克也。不可謂取之於外也。於庶徵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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