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棉花糖文学 www.mhwx.net,最快更新资治通鉴纲目[文白对照]最新章节!

    起庚申(前61)汉宣帝神爵元年,尽庚子(前21)汉成帝阳朔四年。凡四十一年。

    庚申(前61) 神爵元年

    春正月,帝如甘泉,郊泰畤。三月,如河东,祠后土。遣谏大夫王褒,求金马、碧鸡之神。

    上颇修武帝故事,谨斋祀之礼,以方士言,增置神祠。闻益州有金马、碧鸡之神,遣褒持节求之。

    初,上闻褒有俊才,召见,使为《圣主得贤臣颂》。其辞曰:“夫贤者,国家之器用也。所任贤,则趋舍省而功施普;器用利,则用力少而就效众。故工人之用钝器也,劳筋苦骨,终日矻矻;及至巧冶铸干将,使离娄督绳,公输削墨,虽崇台五层、延袤百丈而不溷者,工用相得也。庸人之御驽马,亦伤吻敝策而不进;及王良执靶,韩哀附舆,周流八极,万里一息,人马相得也。服绤之凉者,不苦盛暑之郁燠;袭貂狐之暖者,不忧至寒之凄怆。何则?有其具者易其备。贤人君子亦圣王所以易海内也。故君人者勤于求贤,而逸于得人。人臣亦然。昔贤者之未遭遇也,图事揆策,则君不用其谋;陈见悃诚,则上不然其信。进仕不得施效,斥逐又非其愆。及其遇明君也,运筹合上意,谏诤即见听。

    庚申(前61) 汉宣帝神爵元年

    春正月,宣帝到了甘泉,在泰畤进行郊祭。三月,前往河东祭祀后土。派谏大夫王褒去寻求金马神和碧鸡神。

    宣帝很愿按武帝的事例,谨遵斋戒祭祀之礼,采纳方士的建议,增建神祠。听到益州有金马和碧鸡神后,就派遣谏大夫王褒带着符节前去寻找。

    起初,宣帝听说王褒很有才能,便召见他,叫他作《圣主得贤臣颂》。颂文说:“贤才,是国家的用具。任用了贤才,就会事简而功倍;用具锋利,就会用力少而成效多。所以,工人用了不锋利的工具,就只有劳筋苦骨,整天劳累;等到精于冶炼的人铸造出干将宝剑,派出眼力好的离娄测量,最巧的公输班削制木活,就会虽修建五层高台,延伸百丈也不出差错,因为工作用人配合得当。平庸的人骑劣马,即使勒坏马嚼,抽坏马鞭,还是不能前进;等到了精通骑术的王良拿起辔绳,巧于制造车辆的韩哀侯驾车,去周游天下,不过万里一息,因为人与马配合得当。穿着凉爽麻布衣的人,不发愁盛夏的闷热;穿着柔暖貂狐皮衣的人,不担心严冬的寒冷。为什么?有这种器用的就容易做好相应的防备。贤人、君子也是圣明之主易于治国的器具。所以,君主致力于求得贤者,贤者自会前来。作为人臣也同样。当贤者尚未遇上明君之时,贡献方略,君主也不会采纳;陈述意见,君主也不会听从。力图上进而无效果,遭到斥逐也并非有什么差错。可一旦遇到明君,出谋划策都会迎合上意,规劝进谏也能立即被接受。

    进退得关其忠,任职得行其术。故世必有圣知之君,而后有贤明之臣。故虎啸而风冽,龙兴而致云,蟋蟀俟秋吟,蜉蝤出以阴。明明在朝,穆穆布列,聚精会神,相得益彰。故圣主必待贤臣而弘功业,俊士亦俟明主以显其德。上下俱欲,欢然交欣,千载壹合,论说无疑。翼乎如鸿毛遇顺风,沛乎如巨鱼纵大壑,化溢四表,横被无穷,休徵自至,寿考无疆,何必偃仰屈伸若彭祖,呴嘘呼吸如侨、松,眇然绝俗离世哉!”上颇好神仙,故褒对及之。

    后京兆尹张敞亦劝上斥远方士,游心帝王之术。由是悉罢尚方待诏。

    谏大夫王吉谢病归。

    上颇修饰宫室车服,外戚许、史、王氏贵宠。谏大夫王吉上疏曰:“陛下惟思世务,将兴太平,诏书每下,民欣然若更生。臣伏思之,可谓至恩,未可谓本务也。欲治之主不世出,公卿幸得遭遇其时,言听谏从,然未有建万世之长策,举明主于三代之隆也。其务在于期会、簿书、断狱听讼而已,此非太平之基也。臣闻宣德流化,必自近始,朝廷不备,难以言治,左右不正,难以化远。民者,弱而不可胜,愚而不可欺也。圣主独行于深宫,得则天下称颂之,失则天下咸言之。故宜谨选左右,审择所使,左右所以正身,所使所以宣德,此其本也。安上治民莫善于礼,故王者未制礼之时,引先王礼宜于世者而用之。愿陛下述旧礼,明王制,驱一世之民,跻之仁寿之域,则俗何以不若成、康,寿何

    进退都能显示他的忠心,负责政事也会施展自己的才干。所以,世上必须先有圣明之君,而后才有贤能之臣。所以,虎啸而风冽,龙起而生云,蟋蟀到了秋天就会鸣叫,蜉蝤在阴暗中才会出现。君主致力于上,贤臣共勉于下,聚精会神,则上下相得而益彰。所以,圣主必须等待贤臣来宏大他的功业,而才能之士也必须等待明主赏识来显示才德。上下共需,彼此欢欣,千载一合,论说无疑。如同羽毛碰上顺风、大鱼纵游大海那样迅疾,教化遍布四方,这时祥瑞自然来临,寿命亦将无疆,又何必像彭祖那样屈伸俯仰,像王侨、赤松那样吐纳呼吸,去寻觅绝俗离世的缥缈之境呢!”宣帝很喜好神仙之术,所以王褒才特别提到了这些。

    后来京兆尹张敞也劝宣帝斥退疏远方士,致力于帝王之术。于是便将担任待诏的方士尽皆免除。

    谏大夫王吉以病为借口,辞职返乡。

    宣帝很喜欢修饰宫室、车马、服饰,外戚许氏、史氏、王氏受宠尊贵。谏大夫王吉上疏说:“陛下专一思虑世务,以实现太平,每次颁下诏书,百姓都高兴得如获新生。臣想这可以说是皇帝最高的恩惠,但还够不上为政之本。一心想治好国家的君主并非代代都有,如今公卿们幸遇明主出现,言听计从,可是却不曾有个建立万世的长远计划,辅佐明主像三代那样隆盛。推求它的原因就在于只着重在朝会、财政、审理案件上,这不是太平之治的根本。臣听说宣扬德治,教化万民,必须从近处开始,上面礼制不完备,难以谈到国家治理,君主左右之人不正,难以教化远方百姓。百姓就是这样,弱不能战胜他,愚不能欺骗他。圣主自身处在深宫,如果政令得当,天下就会称颂;如有偏失,天下就会议论。所以应该慎重地选择身边助手和使用手下,前者为了有益君主自身端正,后者为了宣扬圣德,这才是为政之本。孔子说过:‘安上治民莫善于礼。’因此,帝王在没有制礼之时,应该采用古代明君所制之礼而又合于当今时代的内容加以实行。希望陛下能够引用旧礼,阐明王者之制,使今世的百姓进入仁寿的理想境界,这样,风俗又怎么会不像成、康之时,寿命又怎么会

    以不若高宗!窃见世俗聘妻送女无节,贫人不及,故不举子。又,汉家列侯尚公主,诸侯则国人承翁主,使男事女,夫屈于妇,逆阴阳之位,故多女乱。古者衣服车马,贵贱有章,今上下僭差,人人自制,是以贪财诛利,不畏死亡。舜、汤不用三公九卿之世,而举皋陶、伊尹,今使俗吏得任子弟,率多骄骜,不通古今,无益于民。宜明选求贤,除任子之令。外家及故人,可厚以财,不宜居位。去角抵,减乐府,省尚方,明示天下以俭。古者工不造雕琢,商不通侈靡,非工商独贤,政教使之然也。”上以其言为迂阔,吉遂谢病归。

    先零羌杨玉叛。夏四月,遣后将军赵充国将兵击之。

    义渠安国至羌中,召先零诸豪尤桀黠者斩之,纵兵击,斩千余级。于是羌侯杨玉等怨怒,背畔,攻城邑,杀长吏。安国失亡车重兵器甚众,引还以闻。

    赵充国年七十余,上老之,使丙吉问谁可将者。对曰:“无逾于老臣者矣。”上问:“度当用几人?”充国曰:“百闻不如一见,兵难遥度,臣愿驰至金城,图上方略。羌戎小夷,逆天背畔,灭亡不久,愿陛下以属老臣,勿以为忧。”上笑曰:“诺。”大发兵,遣赵充国将之,以击西羌。

    六月,有星孛于东方。 秋七月,充国引兵击叛羌,叛羌多降。诏复遣将军辛武贤等将兵击之。寻诏罢兵,留充国屯田湟中。

    六月,赵充国至金城,须兵满万骑,欲度河,恐为虏所

    不像殷王武丁那样?我觉得目前世俗娶嫁费用没有节制,这样穷人就没办法,以致不愿生孩子。再有,列侯们迎娶公主称“尚公主”,诸侯之女嫁给一般人则称“承翁主”,叫男人侍奉女人,丈夫屈从妻子,这就颠倒阴阳的位置,所以现在才不断出现女人为乱。古时候衣服车马,贵贱有所区分,现在则上下僭越失度,人们随意制作,所以造成贪财逐利,不惧死亡。舜、汤之时不使用权贵后代,而挑选了皋陶、伊尹,现在官吏则任用他们的子弟,而他们大多骄横跋扈,不懂古今事理,对百姓没有好处。所以,应该公开地选求贤才,废去任用官员后代的任子之令。帝王的亲戚故旧,可以赏以丰厚财物,却不宜居要位。要废除角抵之戏,减省乐府开支,节约尚方用度,以节俭明示天下。古时,工匠不进行器用的雕饰,商人不流通奢侈物品,这并非工商们贤明,而是政令教化的结果。”宣帝认为这些话十分迂腐,于是王吉便借口有病,辞官返乡。

    先零羌人杨玉叛乱。夏四月,派遣后将军赵充国率军攻打杨玉。

    义渠安国到羌中后,召集先零的富贵要人,将其中特别狡黠跋扈的杀掉,又进军攻杀,斩首一千多个。于是羌侯杨玉等被激怒,背叛朝廷,攻打城镇,杀死官吏。安国损失不少辎重兵器,便带兵退回,报告朝廷。

    这时赵充国已七十多岁,宣帝觉得他年老,叫丙吉问他有谁可以领兵征讨。他回答说:“没有能超过老臣的了。”宣帝问:“估计要派多少兵?”赵充国说:“百闻不如一见,用兵很难凭空测度,我愿赶往金城,画图定略,再奏明陛下。羌戎不过是小小外族,逆天背叛,将很快灭亡,请陛下将此事交付老臣,不必担忧。”宣帝笑着说:“好。”于是大发兵,派赵充国统率,以击西羌。

    六月,东方出现彗星。 秋七月,赵充国领兵攻击背叛的羌人,许多羌人投降。宣帝下诏又派遣将军辛武贤等人率兵攻击。随后又下诏停止进攻,令赵充国留在湟中屯田。

    六月,赵充国到达金城,待兵满一万,打算渡河,怕遭到敌人

    遮,夜遣三校衔枚先度,营陈毕,乃尽度。虏数百骑来出入军傍,充国曰:“吾士马倦,不可驰逐,而此皆精骑,又恐其为诱兵也,击虏以殄灭为期,小利不足贪。”令军勿击,遣骑候四望峡中无虏,乃引兵进。召诸校谓曰:“吾知羌虏不能为兵矣,使虏发数千人守杜四望峡中,兵岂得入哉!”

    充国常以远斥候为务,行必为战备,止必坚营壁,尤能持重,爱士卒,先计而后战。至西部都尉府,日飨军士,士皆欲为用。虏数挑战,充国坚守。初,?、幵豪靡当兒使弟雕库来告都尉曰:“先零欲反。”后数日,果反。都尉欲留雕库为质,充国以为无罪,遣归告种豪:“大兵诛有罪者,明白自别,毋取并灭。能相捕斩,除罪,赐钱有差。”充国欲以威信招降?、幵及劫略者,解散虏谋,徼其疲剧,乃击之。

    时内郡兵屯边者合六万人。酒泉太守辛武贤奏言:“以七月上旬,赍三十日粮,分兵出击?、幵,夺其畜产,虏其妻子,冬复击之,虏必震坏。”天子下其书,充国以为:“一马自负三十日食,为米二斛四斗,麦八斛,又有衣装兵器,难以追逐。虏必商军进退,稍引去,逐水草,入山林。随而深入,虏即据前险,守后厄,以绝粮道,必有伤危之忧,非至计也。先零首为畔逆,他种劫略,故臣愚册,欲捐?、幵暗昧之过,先行先零之诛以震动之,宜悔过反善,因赦其罪,选择良吏知其俗者,拊循和辑,此全师保胜安边之册。”

    阻截,便在夜里派出三名军校口中含枚悄悄地先渡,将营阵先设置好,才全部过河。这时有一百多敌人骑兵出现在大军左右,赵充国便说:“我们的士兵马匹都已困乏,不可驰逐,而这些都是精锐之骑,又恐怕是敌人的诱兵,我们攻敌应以全歼为目的,不要贪小便宜。”叫士兵不要攻击,派侦骑到峡中探视确无敌兵,这才带兵前进。赵充国召集各军校说:“我已知羌人不会用兵了,假若他们派几千人守堵在四望峡中,我们的兵怎么能进入呢!”

    赵充国常常派人到远处侦察,在行进中做好应战准备,休止时一定坚固营垒,尤为谨慎持重,爱护士卒,先有计划而后战斗。向西到达西部都尉府后,每天都款待军士,士兵们都愿为他卖力。羌敌多次挑战,赵充国只是坚守不出。起初,?、幵两部的头领靡当兒叫他弟弟雕库前来报告西部都尉说:“先零羌人要造反。”过几日,果然反了。都尉打算将雕库扣留为人质,赵充国认为他无罪,将他遣送回去,让他告诉羌人各头领说:“大军只杀有罪之人,你们要自己与有罪的人区别开,不要一同被消灭。只要能够捕杀坏人,有罪的可免除其罪,按功行赏。”赵充国想用威信招降?、幵和其他被先零部胁迫的羌人,粉碎敌人的阴谋,等到他们十分疲惫时,再进行攻击。

    当时内地军队征调来的已达六万人。酒泉太守辛武贤便上奏说:“如在七月上旬,带三十天口粮,分兵出击?、幵两部,夺其畜产,掳其妻儿,到冬天再加以攻击,一定能够消灭他们。”宣帝将此奏书下交赵充国,充国以为:“一匹马自带三十天的食粮,也就是米二斛四斗,麦八斛,再加衣装武器,是难以追逐敌人的。而羌敌就会按着我军的行进速度,不慌不忙地退走,追逐水草,退入山林。若我军跟随深入,敌人就会据前险,守后厄,来截断我军粮道,必有伤亡危险之忧虑,这并非好计。先零部落是叛逆之首,其他部落乃是被劫迫,所以臣的办法是,饶恕?、幵两部浑昧之过,首先征伐先零,以震动其他,叫他们悔过从善,借以赦免其罪过,然后选择了解当地风俗的优秀官吏,加以安抚引导,和睦相处,这才是全师保胜和安定边塞的良策。”

    天子下其书。议者咸以为先零兵盛,而负?、幵之助,不先破?、幵,则先零未可图也。上乃拜许延寿强弩将军、武贤破羌将军,嘉纳其册。以书敕让充国曰:“今转输并起,百姓烦扰,将军不早共水草之利,争其畜食,至冬,虏藏匿山中,依险阻,将军士寒,手足皲瘃,宁有利哉!今诏武贤等以七月击?、幵,将军其引兵并进。”

    充国上书曰:“陛下前幸赐书,欲不诛?以解其谋,臣故遣幵豪雕库,宣天子至德,?、幵之属,皆闻知明诏。今先零为寇,?羌未有犯,乃释有罪,诛无辜,起壹难,就两害,诚非陛下本计也。臣闻兵法:‘攻不足者守有余。’又曰:‘善战者致人,不致于人。’今?羌欲为寇,宜饬兵马,练战士,以须其至,以逸击劳,取胜之道也。今恐二郡兵少,不足以守,而发之行攻,释致虏之术,而从为虏所致之道,臣愚以为不便。先零欲畔,故与?、幵解仇,常欲先赴?、幵之急,以坚其约。今虏马肥食足,击之恐不能伤,适使先零得施德于?羌,坚其约,合其党,迫胁诸小种。虏兵寖多,诛之用力数倍。臣恐国家忧累由十年数,不二三岁而已。先诛先零则?、幵之属不烦兵而服,不服,涉正月击之,得计之理,又其时也。以今进兵,诚不见其利。”七月,玺书报从充国计。

    充国乃引兵至先零所在。虏久屯聚,懈弛,望见大军,弃车重,欲度湟水。道厄狭,充国徐行驱之。或曰:“逐利行迟。”充国曰:“此穷寇不可迫也,缓之则走不顾,急之则还

    宣帝将此书下发大臣。人们都以为先零部兵盛,又得到?、幵的帮助,不先去破?、幵,难以进取先零。宣帝于是任命许延寿为强弩将军、辛武贤为破羌将军,嘉勉辛武贤的计划。并寄信责备赵充国说:“如今军粮转输并起,百姓受到烦扰,将军如不及早趁目前水草繁盛的良机,争夺羌敌的牲畜和粮食,等到严冬,敌人躲藏在山中,依赖险阻,那时将军士兵遭受寒冻,手足伤裂,还有什么利益可言!现在诏令辛武贤等于七月间进击?、幵部,将军你应当率兵配合前进!”

    于是赵充国又上书说:“陛下先前赐给我的书信,曾同意不征讨?部,以粉碎先零羌敌的整个计划,所以臣才派幵部的头领雕库,宣示大汉天子的最高美德,这两个部落的羌人,都已听到了陛下这个诏告。现在先零为首反叛,?羌并不曾侵犯边疆,而这样一来,就是释放有罪,诛杀无辜,一部发起叛乱,却两部遭受损害,实在违背陛下原本之意。臣听兵法说:‘攻击之力不足的,防守却可有余。’又说:‘善于用兵的使敌人被动,而不被动于敌人。’现在?羌企图入侵,应该整理兵马,训练战士,等敌前来,以逸击劳,这才是取胜之道。今恐两郡兵少不够防守,却发动进攻,放弃胜敌之术,反为敌人所利用,臣认为是不妥的。先零想要反叛,才同?、幵两部化解冤仇,他们非常希望我们先攻击?、幵,来坚固他们的联盟。现在敌人是马肥食饱,进击他恐难挫伤,反倒使先零部借此帮助?、幵,施加恩惠,进一步巩固其联盟,团结其同党,胁迫其他小的部落。其兵力更多,征讨则用力几倍于前。臣恐怕国家的忧累就不只目前二三年,而以十年为数了。先征讨先零,?、幵等部就会不用兵而降服,若不降服,待明年正月再进攻,这样既得其理,又得其时。如现在进兵,实在看不出有什么好处。”七月,宣帝诏告听从充国计划。

    赵充国于是率兵到先零住地。敌人因屯兵已久,懈怠松弛,见大军到来,便丢弃车马辎重,打算渡过湟水。因道路狭险,赵充国军便缓缓行进以驱逐。有人说:“逐利行太慢。”赵充国说:“穷途之寇不可逼迫,放缓了他们就只顾前进,追急了就会返身

    致死。”虏溺死者数百,降斩五百余人,虏马牛羊十万余头,车四千余两。兵至?地,令军毋燔聚落,及刍牧田中。?羌闻之,喜曰:“汉果不击我矣!”豪靡忘使人来言:“愿得还复故地。”充国以闻,未报。靡忘来自归,充国赐饮食,遣还谕种人。护军以下皆争之曰:“此反虏不可擅遣。”充国曰:“诸君但欲便文自营,非为公家忠计也。”语未卒,玺书报以赎论,后?竟不烦兵而下。

    上诏武贤等,以十二月与充国合击先零。时羌降者万余人矣,充国度其必坏,欲罢骑兵,屯田以待其敝。作奏未上,会得进兵玺书。其子卬使客谏曰:“诚令兵出,破军杀将,以倾国家,将军守之,可也。即利与病,又何足争!一旦不合上意,遣绣衣来责将军,将军之身不能自保,何国家之安!”充国叹曰:“是何言之不忠也!本用吾言,羌虏得至是邪!往者举可先行羌者,吾举辛武贤,丞相御史复白遣义渠安国,竟沮败羌。金城、湟中,谷斛八钱,吾谓耿中丞:‘籴三百余万斛谷,羌人不敢动矣!’耿中丞请籴百万斛,乃得四十万斛耳,义渠再使,且费其半。失此二册,羌人致敢为逆,失之毫厘,差以千里,是既然矣。今兵久不决,四夷卒有动摇,相因而起,虽有知者,不能善其后,羌独足忧邪!吾固以死守之,明主可为忠言。”遂上屯田奏曰:“臣所将吏士、马牛食,所用粮谷茭稿,调度甚广,难久不解,徭役不息,恐生他变,为明主忧,诚非素定庙胜之册。且羌易以计破,难用兵碎也,故臣愚心以为击之不便。计度临羌,东

    死拼。”敌人淹死的有数百,被杀的投降的有五百多人,掳获马牛羊十万多头,车四千多辆。大军到了?部之地,命令军队不得焚烧村落和在牧田里放马。?羌听到后高兴地说:“汉人果然不向我们进攻!”头领靡忘便派人来说:“我们情愿回到故地安居。”赵充国上报,未收到回话。靡忘亲自来归顺,赵充国赐给饮食,叫他回去晓谕羌人。护军以下将领都争着说:“这个造反的羌人不应随便放走。”赵充国说:“各位只求取文墨之便而自保,不是忠心为国家设想。”话未完,诏书到来,同意靡忘以功赎罪,以后?羌终究未用兵而得到平定。

    宣帝诏令辛武贤等,在十二月与赵充国合击先零。当时羌人归降的已有一万多人,赵充国断定他必败,打算撤掉骑兵,以步兵屯田于当地,等待他的疲惫衰亡。未及上奏,就收到宣帝令其进军的诏书。赵充国的儿子赵卬便请他的幕僚去劝说:“如果出兵会损兵折将,造成国家危害,将军坚持己见防守是可以的。如果只是或有利或有弊,将军又何必力争!万一违背皇帝意愿,派御史前来责问,将军您自身都不能保全,又哪里还谈得上国家的安全!”赵充国叹息着说:“这是什么话,如此不忠!如原采纳我的意见,敌人会到了这个地步吗?以前,我举荐辛武贤先去西羌巡视,丞相御史又奏请派义渠安国,最终败坏大事。在金城、湟中,谷一斛八钱,我曾对耿中丞说:‘如果收购三百余万斛谷,羌人不敢妄动!’耿中丞请求收购百万斛,只购进四十万斛,义渠再去出任,又用了一半。失此二策,羌人才敢谋反,这就是‘失之毫厘,差之千里’!现在用兵已久,未能结束,如果周边异族有所动摇,相继起来闹事,就是明智之人,也不能妥善地予以处理,又哪里只是羌人一处的忧虑!我誓死坚持自己意见,相信可以向明主进奏忠言。”于是上了屯田的奏言,说:“臣所率领的官吏、士兵和牛马所用食粮草料,征用调度涉及地域太大,战事持久不断,徭役没完,恐怕发生其他变故,为圣上忧虑,这实在不是朝廷预先确定的制胜方略。而且对付羌人容易用计谋击破,却难以以军力压服,所以,臣以为攻击并非好办法。估计从临羌向东

    至浩亹,羌虏故田及公田,民所未垦,可二千顷以上,其间邮亭,多败坏者。臣前部士入山,伐林木在水次。臣愿罢骑兵,留步兵,分屯要害处。冰解漕下,缮乡亭,浚沟渠,治湟峡以西道桥,令可至鲜水左右。田事出赋,人二十亩,至四月草生,发郡骑及属国胡骑各千,就草为田者游兵,以充入金城郡,益积畜,省大费。今大司农所转谷至者,足支万人一岁食,谨上田处及器用簿。”

    上报曰:“即如将军之计,虏当何时伏诛,兵当何时得决?孰计其便,复奏。”

    充国上状曰:“臣闻帝之兵以全取胜,是以贵谋而贱战。‘百战而百胜,非善之善者,故先为不可胜,以待敌之可胜’。蛮夷习俗虽殊于礼义之国,然其欲避害就利,爱亲戚,畏死亡,一也。今虏亡其美地荐草,愁于寄托,远遁,骨肉心离,人有畔志。而明主班师罢兵,万人留田,顺天时,因地利,以待可胜之虏,虽未即伏辜,兵决可期月而望。羌虏瓦解,前后降者万七百余人,及受言去者凡七十辈,此坐支解羌虏之具也。臣谨条不出兵留田便宜十二事:步兵九校,吏士万人,留屯以为武备,因田致谷,威德并行,一也。又因排折羌虏,令不得归肥饶之地,贫破其众,以成羌虏相畔之渐,二也。居民得并田作,不失农业,三也。军马一月之食,度支田士一岁,罢骑兵以省大费,四也。至春,省甲士卒,循河、湟漕谷至临羌,以示羌虏,扬威武,传世折冲之具,五也。以闲暇时下先所伐材,缮治邮亭,充入金城,六也。兵出乘危徼幸,不出令反畔之虏窜于风寒之地,离

    到浩亹,羌人的旧田和公田,民众还没有开垦的约在两千顷以上,中间的驿站大多败坏。臣前部士兵入山砍伐的林木,存留在了水边。臣请撤骑兵,留步兵,分别屯田在要害之处。待河水解冻,木材顺流而下,以修整乡亭,疏浚沟渠,于湟峡以西建造桥梁,使道路畅延到鲜水附近。待春耕之时,每人二十亩地,到四月草长,征派郡内和属国骑兵各一千,就草地为屯田者警戒,将收获之粮草运入金城郡,增加积蓄,大大节省费用。现在大司农转运来的粮食,足够一万人全年食用。谨上呈屯田图和器用表册。”

    宣帝下诏说:“如果按照将军的计划,敌人什么时候才能征服,用兵什么时候可以结束?考虑出适当方案,再来上奏。”

    赵充国便再次回奏说:“臣听说帝王用兵以计划全面而取胜,所以贵在谋略而不看重实战。‘即使百战百胜,也不能算是最会用兵的,因此,先使自己达到不可战胜,用来等待敌人的可以战胜’。蛮夷的风俗习惯虽然与我们礼仪之邦不同,但他们愿意避开危害而追逐利益,爱护亲戚,害怕死亡,则是一样的。现在敌人丧失良田茂草,担心吃住,逃向远方,骨肉心离,人们都有了背叛的心意。而皇上如果撤兵,以万人留下屯田,顺应天时,依据地利,来等待可以战胜的敌人,现在虽说尚未消灭敌人,但战胜他们已经可以按月计算了。羌敌现在瓦解,先后投降的有一万七百多人,以及接受劝谕要离开的有七十批,这就是造成羌敌支离瓦解的工具。臣谨慎地奏明屯田而不出兵的十二项好处:步兵九部指挥官和上万的官吏士兵,留守屯田,用作武力准备,借种地得到粮食,威力和恩德同时实行,这是一。将羌敌赶出肥饶土地以外,使他们贫困,就造成敌人的内部矛盾逐渐加深,这是二。当地百姓得到田地耕种,不丧失农业,这是三。军队马匹一个月的食粮,相当于士兵一年的费用,撤掉了骑兵就可节省很大花费,这是四。到了春天,检阅士兵,沿着黄河、湟水的河谷到临羌,显耀威武于羌敌,为后世御敌之本,这是五。利用闲暇时间,运来先前伐取的木材,修理驿站,以充实金城,这是六。如果出兵就趁敌危机,不出兵就叫反叛的敌人在风寒之地流窜,使自己脱离

    霜露疾疫瘃堕之患,坐得必胜之道,七也。无经阻远追死伤之害,八也。内不损威武之重,外不令虏得乘间之势,九也。又亡惊动河南大幵,使生他变之忧,十也。治湟峡中道桥,令可至鲜水,以制西域,伸威千里,从枕席上过师,十一也。大费既省,徭役豫息,以戒不虞,十二也。留屯田得十二便,出兵失十二利,唯明诏采择!”

    上复赐报曰:“兵决可期月而望者,谓今冬邪?谓何时也?将军独不计虏闻兵颇罢,且丁壮相聚,攻扰田者,杀略人民,将何以止之?将军孰计复奏。”

    充国奏曰:“臣闻兵以计为本,故多筭胜少筭。先零羌精兵,今余不过七八千人,失地远客,分散饥冻,畔还者不绝。臣愚以为虏破坏可日月冀,远在来春,故曰:兵决可期月而望。窃见北边,自敦煌至辽东,万一千五百余里,乘塞列地,有吏卒数千人,虏数以大众攻之而不能害。今骑兵虽罢,虏见屯田之士,精兵万人。从今尽三月,虏马羸瘦,必不敢捐其妻子于他种中,远涉河山而来为寇,亦不敢将其累重还归故地。是臣之愚计所以度虏,且必瓦解其处,不战而自破之策也。至于虏小寇盗,时杀人民,其原未可卒禁。臣闻:‘战不必胜,不苟接刃;攻不必取,不苟劳众。’诚令兵出,虽不能灭先零,但能令虏绝不为小寇,则出兵可也。即今同是,而释坐胜之道,从乘危之势,往终不见利,空内自罢敝,贬重而自损,非所以示蛮夷也。又大兵一出,还不可复留,湟中亦未可空,如是,徭役复更发也。臣愚以为不便。臣窃自惟念,奉诏出塞,引军远击,穷天子之精

    霜露瘟疫冻伤之苦,坐得必胜之道,这是七。无阻截远追死伤之害,这是八。内不损害朝廷的雄威,外不给敌人可乘之机,这是九。不惊动河南大幵,避免发生其他变乱的忧虑,这是十。修建湟峡中的桥梁,从而可以到达鲜水,借以制约西域,伸威千里,军队运行方便如过枕席,这是十一。既省下大笔开销,又事先去掉徭役,就可用来戒备其他难以预料之事的发生,这是十二。留兵屯田有十二项好处,出兵攻击会丢掉十二项好处,请明主下诏决定!”

    宣帝便又回复说:“你说的结束战争可以月计算,是说今冬,还是别的什么时节?将军你怎么就没考虑敌人知道我们撤掉骑兵,他们会聚结兵丁,进攻骚扰屯田军士,杀掠百姓,对此怎么防止?将军考虑好后再上奏。”

    赵充国上奏说:“臣听说用兵以计谋为根本,所以多算计胜过少算计。先零羌人的精兵,现在所剩不过七八千人,丧失原来住地,远居外地,分散饥冻,背离逃还的不断。臣以为敌人的失败可以按日月计算,最远也就是明春,所以说:结束战争可以按月计算。我看到北部边境,从敦煌到辽东这一万一千五百多里,防卫边塞的有官兵几千,羌敌即使以大兵进攻也不能为害。现在骑兵虽然撤除,敌人仍看到屯田的精兵万人。从现在到明春三月,敌人马匹消瘦,必然不敢将他们的妻子儿女丢放在其他部族,远涉山河,前来侵犯,也不敢将他们的妻儿子女送还原地。臣所以估计敌人必然就地瓦解,不战而自败的道理也就在这里。至于敌人小规模侵扰,时而掠杀人民,这原本就难以立刻禁除。臣听说:‘为战没有必胜的把握,就不轻易交兵;进攻如果不能攻取,就不随便劳师动众。’如果发兵出击,虽然不能灭掉先零,但是可使敌人小股侵扰被禁绝,这样出兵也是可以的。如和现在一样难绝侵扰,反倒丢弃坐而取胜的途径,依从冒险的行动,最终仍不见利益,白白使自己疲惫,降低威严而损害自己,这不是对付蛮夷的办法。再者大军一出动,归还时就不能再留守,而湟中又不能空虚不守,这样,徭役就要重新征调。臣以为这没好处。臣自己想,奉君主诏令出塞,带兵远征,尽发天子的精锐之

    兵,散车甲于山野,虽亡尺寸之功,偷得避嫌之便,而亡后咎余责,此人臣不忠之利,非明主社稷之福也。”

    充国奏每上,辄下公卿议臣。初是充国计者什三,中什五,最后什八。有诏诘前言不便者,皆顿首服。魏相曰:“臣愚,不习兵事利害,后将军数画军策,其言常是,臣任其计可必用也。”上于是报充国,嘉纳之。亦以武贤、延寿数言当击,于是两从其计,诏两将军与中郎将卬出击,降斩各数千人。而充国所降复得五千余人。诏罢兵,独充国留屯田。

    以张敞为京兆尹。

    初,敞为山阳太守,时胶东盗贼起,敞自请治之,拜胶东相。明设购赏,传相斩捕,国中遂平。王太后数出游猎,敞谏曰:“礼,君母出门则乘辎,下堂则从傅母,今以田猎纵欲为名,于以上闻,亦未宜也。”太后乃不复出。京兆自赵广汉诛后,更黄霸等数人,不称职。长安多盗,上以问敞,敞以为可禁,乃以为京兆尹。敞求得偷盗首长数人,召见责问,令致诸偷以自赎,一日得数百人,穷治行法,由是市无偷盗。敞赏罚分明,而时时越法,有所纵舍。本治《春秋》,以经术自辅,不醇用诛罚,以此能自全。朝廷有大议,引古今处便宜,公卿皆服。会西羌兵起,敞以羌虏虽破,民无余积,请令有罪者入谷边郡赎罪。萧望之等议以为:“民函阴阳之气,有仁义欲利之心,在教化之所助。尧不能去

    兵,将装备丢弃于山野之中,即使没有尺寸的功劳,也可逃避嫌疑,不会被追责。但这只对个人有利而对君不忠,不是明主和国家之福。”

    赵充国每次上奏,宣帝都将奏书下交大臣讨论。起初,认为充国意见对的十之有三,中间十之有五,最后十之有八。宣帝下诏质问起初反对者,他们都叩头承认原来的错误。丞相魏相说:“臣愚笨,不懂军事利害,后将军多次谋划军事策略,他说的经常是正确的,于是就相信他的计策必然可用。”宣帝于是回复赵充国,采纳和嘉勉他的计划。又因辛武贤、许延寿几次陈述应当进攻,于是两种计划都依从了,下诏令两位将军同中郎将赵卬领兵出击,招降斩杀各有几千人。而赵充国所招降的又有五千多人。宣帝便下诏罢兵,只留赵充国负责屯田事宜。

    任命张敞为京兆尹

    起初,张敞任山阳太守,当时胶东盗贼兴起,张敞自行申请前去治理,因而被委任为胶东相。他公开悬赏,传相斩捕,胶东贼盗遂即平息。王太后几次出游行猎,张敞便劝说:“礼制规定,君主之母出门时要乘有帷的车,下堂要有傅母侍从,现在以满足田猎的欲望为名出游,要是皇上听到,恐不合适。”太后于是不再出游。京兆尹自从赵广汉被处死以后,先后更换过黄霸等几人,均不称职。长安盗贼多,宣帝问张敞,张敞认为可以禁止,于是就任命他为京兆尹。张敞设法找到几名偷盗首领,召见后加以斥责,叫他们供出其他偷盗为自己赎罪,一天之内就抓到了几百名,依法治罪,从此长安再无偷盗。张敞赏罚分明,但是常常越出法外,有所宽赦。他的治理之本来自《春秋》,用“五经”之术自行辅助,不单纯采用惩治手段,因此他能够保全自己。凡朝廷有大的政事讨论,张敞引征古往今来之事适当处置,公卿们都十分信服。等到西羌的兵事开始,张敞认为羌敌虽被击败,百姓们没有积蓄,便请求下令,叫犯罪之人出粮给边疆郡县,借以赎罪。萧望之等人讨论认为:“百姓含有阴阳两种气质,具有仁义和欲利的不同情思,关键在于用教化进行帮助。即使唐尧也不能去

    民欲利之心,而能令其不胜好义也;桀不能去民好义之心,而能令其不胜好利也。尧、桀之分,在于义利而已,道民不可不慎也。今令民以粟赎罪,是贫富异刑,而法不一也。贫人父兄囚执,为弟子者将不顾死亡以赴财利,以求救之。一人得生,十人以丧,政教一倾,恐不可复。古者藏于民,不足则取,有余则与。今有边役,民失作业,虽户赋口敛以赡其困乏,百姓莫以为非,故《金、布令甲》曰‘边郡数被兵,离饥寒,夭绝天年,父子相失,令天下共给其费’,固为军旅卒暴之事也。天汉四年,尝使死罪入钱减罪一等,豪强请夺,至为盗贼,吏不能禁,故曰不便。”时亦以转输略足相给,遂不施敞议。

    辛酉(前60) 二年

    春二月,凤皇、甘露降集京师,赦。 夏五月,赵充国振旅而还。秋,羌斩杨玉以降。置金城属国以处之。

    赵充国奏言:“羌本可五万人,除斩降溺饥死,定计遗脱不过四千人。羌靡忘等自诡必得,请罢屯兵。”奏可。充国振旅而还。

    所善浩星赐迎说曰:“众人皆以破羌、强弩出击,虏以破坏,然有识者以为虏势穷困,兵虽不出,必自服矣。将军即见,宜归功于二将军,如此,计未失也。”充国曰:“吾年老矣,爵位已极,岂嫌伐一时事以欺明主哉!兵势,国之大事,当为后法,老臣不以余命,壹为陛下明言兵之利害,卒

    掉百姓的欲利之心,但可以叫他们不超过好义之心;即使夏桀也不能去掉百姓的好义之心,而能叫他们胜不过自己的好利之心。尧、桀的区分,就在于义和利,引导百姓不能不慎重。现在叫百姓拿出粮食赎罪,这是贫富刑罚不同,法律面前不平等。穷人的父兄因罪囚禁,作为子弟将不顾死亡追求财利,用来救他们。这样,一个人得以生存,十个人因之丧命,政教一倾斜,恐怕就没法恢复。古时候财富藏之于百姓,朝廷不足,就从那里取,有了富余就给他们。现在边防有劳役,百姓丧失耕作,虽然有户口赋税来解决他们的困难疲惫,百姓没有以为不对,所以《金、布令甲》说‘边疆郡县多次受到兵灾,遭遇饥寒,短命而死,父子离散,叫天下共同供给他们的花费’,原是因为军事行动带来的破坏。在天汉四年,曾经叫死刑者出钱,使其罪减一等,致使豪强争取得到,成为盗贼,官吏无法禁止,所以说这样做是不利的。”加以当时转运输送大抵足够供应,所以就决定不实施张敞的建议。

    辛酉(前60) 汉宣帝神爵二年

    春二月,凤凰和甘露在长安降落,大赦天下。 夏五月,赵充国整顿军队返回。秋季,羌人斩杀了先零首领杨玉后,向汉朝投降。朝廷设置了金城属国,安置归降的羌人。

    赵充国上奏说:“羌人原有五万人,除掉杀死、投降、淹死、饿死的外,计算起来剩下的不过四千人。羌人首领靡忘等自认为可以收服这些人,所以请求撤除屯田之兵。”宣帝批准了赵充国所奏。赵充国就整顿军队返还。

    赵充国的好友浩星赐迎接劝告他说:“大家都认为是破羌与强弩两将军的出击,才击溃了羌敌,但是有见识的人却认为是羌敌穷途没路,就是不出兵,也必定会降服。将军见到皇上,也应该把功劳归于两位将军,这样,对自己并没什么损失。”赵充国说:“我年纪已老,官位到了顶点,怎能为避免夸耀自己一时功劳的嫌疑而欺骗皇上呢?军事部署,是国家大事,应当为后代做出榜样,我如果不利用余生,专为皇上说明军事上的利害关系,一旦

    死,谁当复言之者!”卒以其意对。上然其计,罢遣辛武贤归酒泉,充国复为后将军。

    秋,羌若零等共斩杨玉首,帅四千余人降。初置金城属国,以处降羌。

    秋九月,司隶校尉盖宽饶自刭北阙下。

    初,宽饶为卫司马。故事,卫司马见卫尉拜谒,常为卫官徭使市买,宽饶案旧令,揖官属,不受私使。躬行士卒庐舍,视其起居饮食,病者拊循临问,甚有恩。及岁代,数千人请复留一年,以报宽饶厚德。上嘉之,擢司隶校尉。宽饶刚直公清,刺举无所避,然深刻好刺讥,数犯上意。时方用刑法,任中书官。宽饶奏封事曰:“方今圣道浸微,儒术不行,以刑余为周、召,以法律为《诗》《书》。”又引《易传》言:“五帝官天下,三王家天下。家以传子孙,官以传贤圣。”书奏,上以为宽饶怨谤,下其书。执金吾议以为宽饶旨意欲求禅,大逆不道。谏大夫郑昌上书讼宽饶曰:“臣闻山有猛兽,藜藿为之不采;国有忠臣,奸邪为之不起。宽饶居不求安,食不求饱,进有忧国之心,退有死节之义。上无许、史之属,下无金、张之托,直道而行,多仇少与。上书陈事,有司劾以大辟。臣幸得从大夫之后,官以谏为名,不敢不言。”上竟下宽饶吏,宽饶引佩刀自刭北阙下,众庶莫不怜之。

    匈奴虚闾权渠单于死,握衍朐鞮单于立。日逐王先贤掸来降。以郑吉为西域都护。

    匈奴虚闾权渠单于始立,黜颛渠阏氏,阏氏即与右贤王屠耆堂私通。单于死,阏氏立右贤王为握衍朐鞮单于。

    死掉,还有谁再陈述它!”最终按自己意见应对。宣帝认可他的意见,免除辛武贤的职务,让他返回酒泉,赵充国复任后将军。

    秋天,羌人若零等部共同将杨玉斩杀,率领四千多人投降汉朝。开始设置金城属国,用来安置归顺的羌人。

    秋九月,司隶校尉盖宽饶在未央宫北门外自杀。

    起初,盖宽饶担任卫司马。按过去事例,卫司马进见卫尉要礼拜,经常被卫官役使采购,宽饶依据过去法令,向官属行拱手礼,不接受私下役使。盖宽饶亲自到士卒的住地,察看他们的起居饮食,对病人加以安抚慰问,非常有恩。等到年终更换时,有几千人请求再留任一年,用来报答他深厚的恩德。宣帝嘉奖他,升任为司隶校尉。宽饶刚直清正,批评举荐毫无避讳,可就是好刺讥不留余地,多次违犯宣帝旨意。当时正在实行刑法,由宦官任中书官。宽饶便送上密封奏章说:“当今圣人之道衰微,儒家经术不能通行,把宦官当作周公、召公,把法律看成《诗经》《书经》。”他又征引《易传》说:“五帝以天下为公,三王以天下为家。视为家者传给自己的子孙,视为公者就传给圣贤之人。”奏书呈上,宣帝认为宽饶怨恨诽谤,将其奏书下发臣下。执金吾认为宽饶的意思是叫皇上让位,为大逆不道。谏大夫郑昌上书为宽饶辩护说:“我听说山里有了猛兽,就连野菜也没人敢采摘;国家有了忠臣,奸邪之人就不敢抬头。宽饶居不求安,食不求饱,进有忧国之心,退有死节之义。他在上面没有陛下亲属许广汉、史高作为靠山,在下面又没有金日?、张安世的维护,只是按正道行事,所以仇家多而朋友少。他上书陈述国事,被有关官员弹劾以死刑。我有幸跟从于各大夫之后,身为谏官,不敢不说。”宣帝终将宽饶下交狱吏,宽饶便拔出佩刀,自刎在未央宫北门之外,庶民百姓无不怜惜。

    匈奴虚闾权渠单于去世,握衍朐鞮单于即位。日逐王先贤掸前来归顺。任命郑吉担任西域都护。

    匈奴虚闾权渠单于始立,贬废颛渠阏氏,颛渠阏氏即和右贤王屠耆堂私通。单于一死,阏氏便立右贤王为握衍朐鞮单于。

    虚闾权渠子稽侯?既不得立,亡归妻父乌禅幕。日逐王先贤掸素与握衍朐鞮有隙,即率其众降汉,使人至渠犁与郑吉相闻,吉发诸国五万人迎之,将诣京师。吉威震西域,遂并护车师以西北道,故号都护。都护之置自吉始。于是中西域而立莫府,治乌垒城,去阳关二千七百余里,督察乌孙、康居等三十六国,动静有变以闻。汉之号令班西域矣。

    乌孙昆弥翁归靡死,狂王泥靡立。

    初,翁归靡愿以汉外孙元贵靡为嗣,复尚主,诏下其议。萧望之以为乌孙绝域,变故难保,不可许。天子重绝故业,许之,使常惠送公主。未出塞,翁归靡死,其兄子泥靡自立。惠上书愿留少主敦煌,自至乌孙,责让不立元贵靡,还迎少主。事下公卿,望之复以为:“乌孙持两端,无坚约,令少主以元贵靡不立而还,信无负于四夷。少主不止,徭役将兴。”天子从之。

    壬戌(前59) 三年

    春三月,丞相高平侯魏相卒。

    谥曰宪。

    夏四月,以丙吉为丞相。

    吉上宽大,好礼让,掾吏有罪辄与长休告,务掩过扬善,终无所案。曰:“以公府而有案吏之名,吾窃陋焉。”后人因以为故事。尝出逢群斗死伤,不问;逢牛喘,使问,逐牛行几里矣。或讥吉失问,吉曰:“民斗,京兆所当禁,宰相不亲小事,非所当问也。方春未可热,恐牛近行,用暑故

    虚闾权渠的儿子稽侯?没有即位,便逃回到岳父乌禅幕那里。日逐王先贤掸同握衍朐鞮本来就不和,遂即率领他的部落归顺汉朝,派人到渠犁和骑都尉郑吉取得联系,郑吉便发动附近各国五万多人去迎接,将日逐王带到长安。郑吉的声威震动了西域,遂即兼并保护车师以西的西域北道,所以号称都护。都护的设立就从郑吉开始。于是中部西域建立了幕府,修建乌垒城,到阳关有二千七百余里,负责督察乌孙、康居等三十六国,有了动静变化即可知道。汉朝的号令因此颁布全西域了。

    乌孙昆弥翁归靡去世,狂王泥靡即位。

    起初,翁归靡愿让汉朝外孙元贵靡当继承人,打算再娶汉公主,宣帝便下诏叫大臣讨论。萧望之认为,乌孙地处极远,难保不发生变故,不能答应。宣帝觉得难以断绝过去的联姻,便应允,派常惠去送公主。还没出边塞,翁归靡就死了,他的侄子泥靡自立为王。常惠便上书宣帝,愿意让公主暂留敦煌,而常惠自己去到乌孙,责问为何不立元贵靡,迎还公主。事情下交大臣讨论,萧望之仍然认为:“乌孙脚踏两船,没有牢固的约束,可叫公主以元贵靡未被立为理由回汉,这并没有什么对不起夷狄之处。公主不回来,那徭役可就要兴起了。”宣帝听从了这个意见。

    壬戌(前59) 汉宣帝神爵三年

    春三月,丞相高平侯魏相去世。

    谥号为宪。

    夏四月,任命丙吉为丞相。

    丙吉主张宽大,喜好礼让,下属官吏犯了罪,就让他请长假休息,力求掩过扬善,因此始终没有人被查办。他说:“公府里如果有了官吏犯罪的名声,就是我的错误。”后人就把它当成榜样。他曾外出遇到群斗有死伤,他不过问;遇到耕牛喘息,便派人跟着牛走几里加以盘问。有人讥笑丙吉失于过问,丙吉说:“百姓相斗,那是京兆尹应当禁止之事,宰相不亲自处理小事,不过问。现在正当春季未热之时,恐怕牛走得并不远,大概是暑

    喘,此时气失节。三公调阴阳,职当忧。”时人以为知大体。

    秋七月,以萧望之为御史大夫。 八月,益小吏俸。

    诏曰:“吏不廉平则治道衰,今小吏皆勤事而俸禄薄,欲无侵渔百姓难矣。其益吏百石已下俸十五。”

    以韩延寿为左冯翊。

    始,延寿为颍川太守,承赵广汉之后。俗多怨仇,延寿教以礼让。召故老与议定嫁娶丧祭仪品,略依古礼,不得过法。百姓遵用其教,卖偶车马、下里伪物者,弃之市道。黄霸代之,因其迹而大治。延寿所至,必聘其贤士,以礼待用,广谋议,纳谏争。表孝弟有行,修治学官。春秋乡射,陈钟鼓管弦,盛升降揖让。及都试讲武,设斧钺、旌旗,习射御之事。治城郭,收赋租,先明布告其日,以期会为大事,吏民敬畏趋乡之。又置正、五长,相率以孝弟,不得舍奸人,闾里阡陌有非常,吏辄闻知,奸人莫敢入界。其始若烦,后吏无追捕之苦,民无棰楚之忧,皆便安之。接待下吏,恩施甚厚而约誓明。或欺负之者,延寿痛自刻责,吏闻者自伤悔,或自刺死。为东郡太守三岁,令行禁止,断狱大减,由是入为冯翊。

    行县至高陵,民有昆弟讼田,延寿大伤之,曰:“幸得备位,为郡表率,不能宣明教化,至令民有骨肉争讼,使贤长吏、啬夫、三老、孝弟受其耻,咎在冯翊,当先退。”是日,

    热造成的喘息,这是时令节气失调了。三公调理阴阳,这是职责本身应当牵挂的。”当时人们都认为他知晓大体。

    秋七月,任命萧望之为御史大夫。 八月,增加小吏的薪水。

    宣帝下诏说:“官吏不廉洁公正,治国的大道就衰微,现在下层官吏都辛勤工作,可薪水微薄,这样,想叫他们不侵夺百姓是困难的。应使百石以下的官吏增加十分之五的薪水。”

    任命韩延寿为左冯翊。

    开始,韩延寿担任颍川太守,承继在赵广汉前任太守之后。当时民间习俗,多为怨仇,韩延寿便教导民众礼让。他召集长者共同议定嫁娶丧祭各种礼仪,大略依据古时礼仪,不能超越规定。百姓遵照采用了他的教导,凡是贩卖陪葬用的假车马物件的,都丢弃在街道上。后来黄霸代替他,遵循其法,因而得到显著的成效。韩延寿所到的地方,必定聘请贤明之士,以礼相待并广泛听取建议,采纳各种批评意见。他还表彰孝悌有品行之人,修建公立学堂。到春秋乡射之时,陈列钟鼓管弦,隆重实行上下赛场时的礼让仪式。等到都试阅兵,设置斧钺、旌旗,演习骑马射箭。凡修筑城池,征收赋税,都事先布告日期,将按期集会当成一件大事,官吏百姓到时敬畏地前往。又设立正、五长,带领百姓孝顺双亲、友爱弟兄,不可收容坏人,街巷村落一有非常之事,官吏会立即知晓,坏人因此不敢进入他的管界。刚开始时似乎烦琐不便,后来官吏没有追捕的劳累,百姓没有杖责的忧虑,就都感到安心受益。他结交对待下属官吏,既给他们深厚的恩德,而又有明确严格的要求。如有欺骗辜负他的,韩延寿就沉痛地责备自己,官吏们听到后,有的自己痛心悔改,有的甚至痛心自杀。担任东郡太守三年,做到令行禁止,罪案大为减少,因此调入京师任左冯翊之职。

    韩延寿巡县到达高陵时,百姓中有兄弟为争田而上告,韩延寿深为悲伤,说:“我有幸担任长官,成为全郡表率,却不能宣明教化,致使百姓中发生骨肉争讼之事,使得县令、县丞、啬夫、三老、孝悌之人都蒙受耻辱,过错在我,我该首先改悔。”这天,

    移病入卧传舍,闭阁思过。一县莫知所为,令、丞以下,亦皆自系待罪。于是讼者宗族传相责让,此两昆弟深自悔,自髡肉袒谢,愿以田相移,终死不敢争。郡中翕然,传相敕厉,恩信周遍二十四县,莫复以辞讼自言者。推其至诚,吏民不忍欺绐。

    癸亥(前58) 四年

    春二月,赦。

    亦以凤皇、甘露降集京师也。

    夏四月,赐颍川太守黄霸爵关内侯。

    霸在郡八年,政事愈治。是时凤凰、神爵数集郡国,颍川尤多,于是赐爵关内侯,黄金百斤,秩中二千石。而颍川孝弟、有行义民,三老、力田,皆以差赐爵及帛。后数月,征霸为太子太傅。

    冬十月,凤皇集杜陵。 河南太守严延年弃市。

    延年阴鸷酷烈,冬月传属县囚会论府上,流血数里,河南号曰“屠伯”。延年素轻黄霸,见其以凤皇被褒赏,心内不服。郡界有蝗,府丞义出行蝗。延年曰:“此蝗岂凤皇食邪!”义恐见中伤,乃上书言延年罪,因自杀以明不欺。事下按验,得其怨望诽谤数事,坐不道,弃市。

    初,延年母从东海来,适见报囚,大惊,便止都亭,不肯入府。因数责延年:“幸得备郡守,专治千里,不闻仁爱教化,有以全安愚民,顾乘刑罚,多刑杀人,欲以立威,岂为民

    他就称病卧床于驿站房舍,闭门思过。全县不知如何是好,县令、县丞以下,也都把自己关起来等候处置。于是告状的宗族内相互责备,这两兄弟也十分悔恨,自行剃除头发,光着身子,前往认罪,情愿将田地让给对方,到死绝不相争。全郡顿时一片和气,互相传布诫勉,韩延寿的威信遍及二十四县,再没有自己公开挑起争讼的。因为韩延寿的至诚推及官吏百姓,官吏百姓就不忍欺骗他。

    癸亥(前58) 汉宣帝神爵四年

    春二月,大赦天下。

    因为凤凰和甘露降集到长安,所以实行大赦。

    夏四月,赐给颍川太守黄霸关内侯的爵位。

    黄霸在颍川郡八年,政事更加得到治理。这时,凤凰、神雀多次飞聚各郡国,而以颍川最多,于是赐给黄霸关内侯的爵位,黄金一百斤,中两千石俸禄。颍川郡内孝悌之人和有行义民,以及三老、力田等乡官,都分别赐予不同爵位和财帛。几个月以后,便征调黄霸担任太子太傅。

    冬十月,凤凰飞聚杜陵。 河南太守严延年被斩首示众。

    严延年阴狠毒辣,到了冬季就传令将所辖各县的囚犯集中到府衙进行审理,血流好几里,河南送他绰号为“屠伯”。严延年平常就轻视黄霸,见到他因凤凰飞聚而受到圣上嘉奖,心里不服。郡界内出现蝗虫,一位名叫义的府丞出外巡察蝗情。严延年说:“这蝗虫岂是凤凰的食物啊!”义唯恐受到严延年的陷害,便上书叙说严延年的罪过,并以自杀来表白个人对朝廷的忠实。宣帝将这事下交核实,查出严延年怨恨诽谤朝廷的几件事,便以大逆不道之罪,将他斩首示众。

    起初,严延年的母亲从东海郡来,正遇上报决囚犯,大惊,便停在驿站,不肯入府。对此一再斥责严延年说:“你有幸担任太守,独立治理千里之地,可是听不到你以仁爱教化来安定保全百姓,反而借用刑罚大量杀人,用来树立自己威信,这哪是做百姓

    父母意哉!天道神明,人不可独杀。我不意当老见壮子被刑戮也!行矣,去汝东归,扫除墓地耳!”遂去归。后岁余果败。东海莫不贤智其母。

    甲子(前57) 五凤元年

    秋,匈奴乱,五单于争立。

    匈奴握衍朐鞮单于暴虐,好杀伐,国中不附。乌禅幕及左地贵人,共立稽侯?为呼韩邪单于,发兵西击握衍朐鞮,握衍朐鞮败走自杀,其民众尽降呼韩邪。握衍朐鞮弟右贤王立日逐王薄胥堂为屠耆单于,发兵袭呼韩邪,呼韩邪败走。于是呼揭王自立为呼揭单于,右奥鞬王自立为车犁单于,乌藉都尉亦自立为乌藉单于,凡五单于。屠耆击车犁、乌藉,皆败走之。乌藉、呼揭皆去单于号,共并力尊辅车犁。屠耆西击车犁,又败走之。

    汉议者多曰:“匈奴为害日久,可因其坏乱,举兵灭之。”萧望之曰:“《春秋》:晋士匄帅师侵齐,闻齐侯卒,引师而还。君子大其不伐丧,以为恩足以服孝子,谊足以动诸侯。前单于慕化乡善,请求和亲,未终奉约,不幸为贼臣所杀,今而伐之,是乘乱而幸灾也。不以义动,恐劳而无功,宜遣使吊问,辅其微弱,救其灾患,四夷闻之,咸贵中国之仁义。如遂蒙恩复其位,必称臣服从,此德之盛也。”上从其议。

    冬十二月朔,日食。 杀左冯翊韩延寿。

    韩延寿代萧望之为左冯翊。望之闻延寿在东郡时,

    的父母官!要知道,天道有神明主宰,杀人者也要为人所杀。我想不到在我临到老年时,却看到自己的儿子将遭到刑戮!我走了,我要离开你回归东海,为你清扫墓地去!”遂即回去了。过了一年多,严延年果然被斩。东海官民没有不赞叹他母亲贤明智慧的。

    甲子(前57) 汉宣帝五凤元年

    秋季,匈奴内乱,五个单于争立。

    匈奴握衍朐鞮单于暴虐无道,喜爱杀人,国中之人与其离心。乌禅幕和左地贵族,便拥立稽侯?为呼韩邪单于,发兵向西进攻握衍朐鞮,握衍朐鞮败走自杀,他的下属民众全都归降了呼韩邪。握衍朐鞮的弟弟右贤王便拥立日逐王薄胥堂为屠耆单于,发兵攻打呼韩邪,呼韩邪被打败逃走。于是呼揭王便自立为呼揭单于,右奥鞬王自立为车犁单于,乌藉都尉也自立为乌藉单于,一共五个单于。后来屠耆攻击车犁、乌藉,都被打败逃走。乌藉、呼揭都去掉了单于称号,共同辅助车犁单于。屠耆又向西攻击车犁,将其打败,车犁逃走。

    汉朝廷讨论中大多说:“匈奴为害日久,可以借它内乱,发兵灭掉。”萧望之说:“《春秋》上记载:晋国士匄带兵攻打齐国,听到齐侯去世,便领兵返回。君子以不乘敌君侯病故进攻为贵,因为这种恩惠足以使孝子心服,这种情谊足以感动其他诸侯。以前的单于仰慕汉人的教化向善,请求和亲,还没最后缔结和约,就不幸被贼臣杀害,现在对他进攻,等于借其内乱而幸灾乐祸。不因为大义而兴师动众,恐怕是劳而无功,应该派使臣前去吊丧慰问,帮助他们于微弱之中,解救他们的灾患,其他四处蛮夷听到,都会尊重中国的仁义行为。如果使他们因我们的恩惠恢复单于之位,那必定向我们称臣服从,这才是圣德的兴旺!”宣帝依从了这个建议。

    冬十二月初一,出现日食。 斩杀左冯翊韩延寿。

    韩延寿代萧望之任左冯翊。萧望之听说韩延寿在东郡时,

    放散官钱千余万,使御史案之。延寿即部吏案校望之在冯翊时廪牺官钱放散百余万。望之自奏:“职在总领天下,闻事不敢不问,而为延寿所拘持。”上由是不直延寿,各令穷竟所考。望之卒无事实。而望之遣御史案东郡者,得其试骑士日车服侍卫奢僭逾制等数事,延寿竟坐狡猾不道,弃市。史民数千人送至渭城,扶持车毂,争奏酒炙。延寿使掾史分谢送者,百姓莫不流涕。

    乙丑(前56) 二年

    秋八月,左迁萧望之为太子太傅。

    丞相丙吉年老,上重之。望之尝奏言:“三公非其人,则三光为之不明,今日月少光,咎在臣等。”上以其意轻吉。会司直奏望之遇丞相礼节倨慢,又使吏私买卖,有所附益,请逮捕系治。诏左迁为太子太傅。

    匈奴呼韩邪单于击杀屠耆单于。呼屠吾斯自立为郅支单于。

    呼韩邪袭屠耆屯兵,屠耆自将击之,兵败自杀。车犁亦东降呼韩邪。呼韩邪复都单于庭,然众裁数万,其兄左贤王呼屠吾斯亦自立为郅支骨都侯单于。

    免光禄勋平通侯杨恽为庶人。

    恽,廉洁无私,为中郎将。故事,令郎出钱,乃得出沐,名曰山郎。恽罢之,休沐皆以法令从事。有过辄奏免,荐其有行能者,郎官化之,莫不自厉。由是擢为诸吏光禄勋。恽轻财好义,殿中称其公平,然伐其行能,又性刻害,好发人阴伏,由是多怨。与太仆戴长乐相失,长乐上书告恽

    曾发放官钱一千余万,便派御史查验。韩延寿听到后,也派人调查萧望之任冯翊之职时,发放廪牺官钱一百余万的事。萧望之上奏说:“我的职责是总管天下事务,听到检举,不敢不问,却受到韩延寿的束缚。”宣帝因此不以韩延寿为正确,下令分头追究到底。萧望之的事没有查出实据。而萧望之派御史到东郡,却查出韩延寿考试骑士时车服侍卫奢僭逾制等几件事,韩延寿终因犯狡猾不道之罪被处斩示众。行刑前,官吏百姓们有几千人送他去渭城,人们扶着车轮,争着送上酒肉。韩延寿叫原属官吏分别向送他的人道谢,百姓无不痛哭。

    乙丑(前56) 汉宣帝五凤二年

    秋八月,下诏将萧望之降为太子太傅。

    丞相丙吉年寿已高,宣帝十分器重他。萧望之曾上奏说:“朝内三公若不称职,那日、月、星三光都不明亮,现在日月都不光亮,罪过在我们这些人。”宣帝认为这意思是对丙吉的轻视。赶上司直奏说萧望之遇到丞相时傲慢无礼,又派官吏私为其家买卖,对其家有所补贴,请求将他逮捕治罪。宣帝下诏将萧望之降为太子太傅。

    匈奴呼韩邪单于进攻并杀掉屠耆单于。呼屠吾斯自立为郅支单于。

    呼韩邪袭击屠耆的驻军,屠耆亲自率兵进攻呼韩邪,兵败自杀。车犁也向东归顺呼韩邪。呼韩邪重又建都单于庭,但部众只有几万,他兄长左贤王呼屠吾斯也自立为郅支骨都侯单于。

    免去光禄勋平通侯杨恽的官职,贬为平民。

    杨恽廉洁无私,为中郎将。按惯例,令郎出钱才能休假,称作山郎。杨恽废除了这种做法,休假都按法令办事。有了过错的就上奏免其官职,推荐有品行才能的,郎官受到教化,没有不自强自厉的。因此杨恽被提升为诸吏光禄勋。杨恽轻财好义,殿中说他公正,但喜欢显示自己有才,生性又刻薄,好揭发人的隐私,从而结怨甚多。他和太仆戴长乐不和,戴长乐上书控告杨

    以主上为戏,语尤悖逆。事下廷尉。廷尉定国奏恽怨望为妖恶言,大逆不道。诏免为庶人。

    丙寅(前55) 三年

    春正月,丞相博阳侯丙吉卒。

    吉病,上临问,以谁可以自代者,吉荐杜延年、于定国、陈万年。薨,谥曰定。后三人居位,皆称职。上称吉为知人。

    二月,以黄霸为丞相。

    霸材长于治民,及为丞相,功名损于治郡。时京兆尹舍鹖雀飞集丞相府,霸以为神雀,议欲以闻。张敞奏曰:“窃见丞相请与中二千石、博士杂问郡、国上计长史、守丞,为民兴利除害,成大化,条其对。有耕者让畔,男女异路,道不拾遗,及孝子贞妇者为一辈,先上殿;不为条教者,在后叩头谢。丞相虽口不言,而心欲其为之也。长史、守丞对时,臣敞舍有鹖雀飞止丞相府,吏多知鹖雀者,问之,皆阳不知。丞相图议上奏曰:‘臣问上计长史、守丞以兴化条,皇天报下神雀。’后知从臣敞舍来,乃止。臣敞非敢毁丞相也,诫恐群臣莫白,而长史、守丞畏丞相指归,舍法令各为私教,务相增加,浇淳散朴,并行伪貌,有名亡实,倾摇懈怠,甚者为妖。假令京师先行让畔、异路、道不拾遗,其实亡益廉贪贞淫之行,而以伪先天下,固未可也。即诸侯先行之,伪声轶于京师,非细事也。汉家承敝通变,造起

    恽,说他拿皇帝开玩笑,说话特别犯上。这事下交廷尉。廷尉于定国上奏杨恽心怀不满,口出恶言,大逆不道。宣帝便下诏将杨恽贬为平民。

    丙寅(前55) 汉宣帝五凤三年

    春正月,丞相博阳侯丙吉去世。

    丙吉病中,宣帝亲临问视,问有谁可以代替他,丙吉就推荐杜延年、于定国、陈万年。死后,谥号为定。后来上述三人担任职务,都很称职。所以宣帝夸奖丙吉是个能够识别人的人。

    二月,任命黄霸担任丞相。

    黄霸的长处在于治理百姓,等到当了丞相以后,他的功名就不如治理地方之时。当时京兆尹张敞家的鹖雀飞聚到丞相府,黄霸以为是神雀,便与人商量,打算上奏。张敞上奏说:“我看丞相要求与中二千石大臣及博士向来京的各郡、国的上计长史、守丞询问为民兴利除害、推行教化的情况,让他们逐条回答。有回答耕者谦让田界、男女不走一路、道不拾遗,以及有孝子、贞节妇女的,定为一类,可首先上殿;那些没有这些法规教令的,排在后面,叩头请罪。丞相虽然不说话,可心里也是愿意后者向前者一样。在长史、守丞和丞相对答时,正好我家中的鹖雀飞到丞相府,这些官吏们大多知道这种鸟,但丞相问时,却都假装不知道。丞相图谋上奏说:‘我让上计长史、守丞报告各地大兴教化的情况,上天派神雀降临以应报。’后来得知它们是从我家飞来的,才中止。我张敞不是敢诋毁丞相,而是怕群臣不说清楚这事,而各郡的长史、守丞都畏惧丞相指责,回去后丢弃法令,各自推行自己的教令,竞相增益,这样一来,原本淳朴的民风就会遭到破坏,形成言行不一,名实不符,动摇懈怠,甚至有的成为奸邪。如果长安率先倡导互让田界、男女异路、道不拾遗,实际上无助于倡导廉洁、贞节与禁除贪污、淫乱,反而会虚伪先行于天下,这当然是不可以的。即使各诸侯国先实行,以虚伪的名声传播到长安,这也不是小事。汉朝在承接秦朝的弊政之上,加以变通,制造

    律令,所以劝善禁奸,条贯详备,不可复加。宜令贵臣明饬长史、守丞,归告二千石,举三老、孝弟、力田、孝廉、廉吏,务得其人,郡事皆以法令检式,毋得擅为条教,敢挟诈伪以奸名誉者,必先受戮,以正明好恶。”天子嘉纳,召上计吏,使侍中临饬,如敞指意。霸甚惭。

    时史高以外属贵重,霸荐高可太尉。天子使尚书召问霸:“太尉官罢久矣,夫宣明教化,通达幽隐,使狱无冤刑,邑无盗贼,君之职也。将相之官,朕之任焉。高帷幄近臣,朕所自亲,君何越职而举之!”霸免冠谢罪,数日乃决。自是后不敢复有所请。然自汉兴,言治民吏,以霸为首。

    三月,减天下口钱。 置西河、北地属国,以处匈奴降者。

    丁卯(前54) 四年

    春,匈奴呼韩邪单于称臣,遣弟入侍。减戍卒什二。籴三辅近郡谷供京师。初置常平仓。

    自元康以来,比年丰稔,谷石五钱。大司农中丞耿寿昌奏言:“岁丰谷贱,农人少利。故事:岁漕关东谷四百万斛,用卒六万人。宜籴三辅、弘农、河东、上党、太原郡谷供京师,可省漕卒过半。”又白:“令边郡皆筑仓,以谷贱增其贾而籴以利农,谷贵时减贾而粜,名曰常平仓。”民便之。诏赐寿昌爵关内侯。

    夏四月朔,日食。 杀故平通侯杨恽。

    恽既失爵位,家居治产业,以财自娱。其友人孙会宗

    新的法律条令,就是为了劝善惩恶,条理详细完备到无以复加。应该叫权贵重臣明确指示长史、守丞,回后转告二千石官员,在举荐三老、孝悌、力田、孝廉及廉吏时,务必人选适当,郡国地方事情都应按法令实行,不得随便改动,凡是有敢于弄虚作假窃取名声的,必须先受到杀戮,以正确显示什么是好什么是恶。”宣帝对此赞赏并予以采纳,召集上计吏,派侍中按张敞的建议加以训示。黄霸深感羞愧。

    当时史高因外戚身份显赫尊贵,黄霸举荐史高可以担任太尉。宣帝便派尚书召见黄霸问:“太尉这个官职撤除很久了,你的职责是宣明教化,使下面隐情上通,没有冤案,城乡没有盗贼。至于将相之官,都由我任命。史高他是近臣,我自对他知晓,你为什么越权来荐举他呢!”黄霸摘下帽子请罪,过了几天,才得免罪。从此以后,黄霸再不敢有所请示。但从汉代兴起,谈到治理百姓,应说黄霸是第一名。

    三月,减少天下人头税额。 设立西河、北地属国,用来安置降服的匈奴人。

    丁卯(前54) 汉宣帝五凤四年

    春季,匈奴呼韩邪单于向汉朝称臣,派其弟到长安做人质。汉朝因此减少了十分之二的卫戍士卒。 从三辅等近京各郡购运粮食供应长安。开始设立常平仓。

    自从元康以来,连年丰收,谷一石价五钱。大司农中丞耿寿昌上奏说:“丰年谷贱,农民少利。按过去惯例:每年从关东运谷四百万斛,要用兵卒六万人。应该从三辅、弘农、河东、上党、太原等郡购买粮食供应长安,可以节省漕运兵卒一半以上。”又说:“应下令沿边各郡都建筑粮仓,在粮价低时加价买进以有利于农民,粮价高时降价卖出,名为常平仓。”百姓因而受益。宣帝便下诏赐给耿寿昌关内侯爵位。

    夏四月初一,出现日食。 杀原平通侯杨恽。

    杨恽失掉爵位后,居家治产业,以财自娱。他的友人孙会宗

    与恽书,为言“大臣废退,当阖门惶惧,为可怜之意;不当治产业,通宾客,有称誉”。恽,宰相子,有材能,少显朝廷,一朝以暗昧语言见废,内怀不服,报书曰:“窃自思念,过已大矣,行已亏矣,常为农夫以没世矣。田家作苦,岁时伏腊,烹羊炰羔,斗酒自劳,酒后耳热,仰天拊缶而呼乌乌。其诗曰:‘田彼南山,芜秽不治;种一顷豆,落而为箕。人生行乐耳,须富贵何时!’是日也,拂衣而喜,奋袖低卬,顿足起舞,诚淫荒无度,不知其不可也。”又,恽兄子谭谓恽曰:“侯罪薄,又有功,且复用。”恽曰:“有功何益!县官不足为尽力。”谭曰:“县官实然。盖司隶、韩冯翊皆尽力吏也,俱坐事诛。”或上书告:“恽骄奢不悔过,日食之咎,此人所致。”章下廷尉,当恽大逆无道,要斩。妻子徙酒泉,诸在位与恽厚善者皆免官。

    匈奴郅支单于攻呼韩邪单于,走之,遂都单于庭。

    戊辰(前53) 甘露元年

    春,免京兆尹张敞官,复以为冀州刺史。

    杨恽之诛,公卿奏敞,恽之党友,不宜处位。上惜敞材,独寝其奏,不下。敞使掾絮舜案事,舜私归其家曰:“五日京兆耳,安能复案事!”敞闻,即收舜系狱验治,竟致其死事。会立春,行冤狱使者出,舜家载尸自言,使者奏敞贼杀不辜。上欲令敞得自便,即先下前奏,免为庶人。敞诣阙上印绶,便从阙下亡命。数月,京师吏民解弛,枹鼓数起,

    给他写了一封信,说“大臣贬废,应该闭门在家,惶恐不安,表现出可怜的样子;而不该营治家产,与宾客交往,叫人们赞扬”。杨恽本是宰相杨敞之子,有才能,年轻时在朝廷中就有名声,一时因为暗昧语言而被废,内心不服,便回信说:“我私下思量,过错已经够大了,品行已经有缺损了,应该就做个农夫了此一生。所以,我才致力农事,每年三伏、腊月,烹羊烤羔,以酒自我犒劳,酒后耳热,便仰面对天,敲打瓦盆,高声吟咏。诗中说:‘南山种田,荒芜不加治理;种一顷豆,落地剩下豆杆。人生及时行乐,富贵须待何时!’逢到这种日子,拂衣而喜,甩袖俯仰,顿足起舞,就真算是荒淫无度,不知道有什么不可。”再有,杨恽哥哥的儿子杨谭对杨恽说:“侯爷的罪过轻,又有过功劳,还会被重新起用的。”杨恽说:“有功有什么用!天子不足以为尽力。”杨谭说:“天子确实这样。司隶校尉盖宽饶、左冯翊韩延寿都是尽心竭力的官吏,可都因事被处死。”有人上书奏告:“杨恽骄奢淫逸,拒不悔过,出现日食,原因就在这个人。”宣帝将奏章下交廷尉,判杨恽大逆不道之罪,将他腰斩。杨恽的妻子儿女被放逐到酒泉,凡在职而同杨恽交往甚厚的都被免职。

    匈奴郅支单于进攻呼韩邪单于,呼韩邪败走,郅支单于遂即建都单于庭。

    戊辰(前53) 汉宣帝甘露元年

    春季,免除京兆尹张敞的官职,重新任命为冀州刺史。

    杨恽被斩后,公卿们上奏张敞,说他是杨恽的朋党,不应再任官。宣帝爱惜张敞的才能,特地压下奏章不下发。张敞差使下属絮舜办案,絮舜私自回家说:“只能做五天京兆尹了,哪里能再办案!”张敞听后,即把絮舜逮捕追查,最后将他处死。正当立春,调查冤狱的使者出巡,絮舜家属抬着他的尸首向使者告状,使者上奏张敞残杀无辜。宣帝打算让他自由行动,当即先将以前的奏章下发,免为平民。张敞去宫廷呈上印绶,便从宫门前逃走。几月后,长安官吏百姓懈怠松弛,报警鼓声接连响起,

    而冀州部中有大贼。天子使使者即家召敞,妻子皆泣,敞独笑曰:“吾身亡命为民,郡吏当就捕。今使者来,此天子欲用我也。”装随使者诣公车。上引见,拜冀州刺史。到部,盗贼屏迹。

    以韦玄成为淮阳中尉。

    皇太子柔仁好儒,见上所用多文法吏,以刑绳下,尝侍燕从容言:“陛下持刑太深,宜用儒生。”帝作色曰:“汉家自有制度,本以霸王道杂之,奈何纯任德教,用周政乎!且俗儒不达时宜,好是古非今,使人眩于名实,不知所守,何足委任!”乃叹曰:“乱我家者,太子也!”

    上次子淮阳宪王钦好法律,聪达有材,王母张倢伃尤幸。上由是疏太子而爱宪王,数嗟叹宪王曰:“真我子也!”常欲立之。然因太子起于微细,上少依许氏,及即位而许后以弑死,故弗忍也。久之,上拜韦玄成为淮阳中尉,以玄成尝让爵于兄,欲以感谕宪王,由是太子遂安。

    匈奴两单于皆遣子入侍。

    匈奴左伊秩訾王为呼韩邪计,劝令称臣,入朝事汉求助。诸大臣皆曰:“不可。匈奴之俗,本上气力而下服役,以马上战斗为国,故有威名于百蛮。且战死,壮士所有。今兄弟争国,不在兄则在弟,奈何乱先古之制,臣事于汉,卑辱先单于,为诸国所笑!”左伊秩訾曰:“不然。强弱有时,今汉方盛,匈奴日削,虽屈强于此,未尝一日安也。

    而冀州内也出现大贼。宣帝便派使者到张敞家征召张敞,他妻子儿女一听使者到来,全都哭泣起来,唯独张敞笑着说:“我已是个逃命的百姓,应由郡中官吏逮捕。现派使者来,这是皇上要起用我。”遂即整装跟使者去公车府。宣帝召见了他,任命为冀州刺史。到任,盗贼就不敢再活动了。

    任命韦玄成为淮阳中尉。

    皇太子温和仁厚,喜好儒家经术,看见宣帝任用之人大多是文法吏,靠刑法来控制下属,在陪侍宣帝吃饭时,便从容建议说:“陛下过于依靠刑法,应该任用儒生。”宣帝变了脸色说:“汉家有自己的制度,本来就是将王道与霸道结合,怎么能单纯采用德教,像周代那样搞政治呢!况且俗儒不通达时务,喜欢赞扬古代,抨击今天,叫人们辨不清名与实,不知道应该坚持什么,这怎么能加以委任!”于是叹息说:“变乱我汉家根业的将是太子!”

    宣帝的次子淮阳宪王刘钦喜好法律,聪慧通达而有才能,他母亲张倢伃尤其受到宠幸。宣帝因此对太子疏远而喜爱阳宪王,多次赞誉宪王刘钦说:“真正是我的儿子!”经常想立刘钦为太子。但由于太子生于自身轻微之时,宣帝年轻时依靠于许氏,等自己做了皇帝,许后又被害死,所以不忍心这样做。过了很长一段时间,宣帝任命韦玄成为淮阳中尉,因为韦玄成曾把自己的爵位让给兄长,宣帝打算用这种办法感动晓谕宪王,这样太子的位置才稳定下来。

    匈奴的两个单于都派子进京充当人质。

    匈奴左伊秩訾王给呼韩邪献计,劝他对汉朝称臣,入朝事汉求助。各大臣都说:“不能这样做。匈奴的风俗,本来是崇尚气力而以臣服他人为耻辱,为国家而马上战斗,故而在百蛮中有威名。况且战斗而死本为壮士的本色。现在我们自己兄弟争夺国家,不落在兄长身上,就落在弟弟身上,怎么能改变我们匈奴的先祖制度,向汉朝称臣,让以往单于受到侮辱,让别的国家耻笑!”左伊秩訾说:“不对。强弱之势经常变化,现在汉朝正处盛世,匈奴日益削弱,虽然倔强忍到这地步,却不曾有一天安宁。

    今事汉则安存,不事则危亡,计何以过此!”呼韩邪从其计,引众南近塞,遣子入侍。郅支亦遣子入侍。

    夏四月,黄龙见。 太上皇太宗庙火,帝素服五日。乌孙国乱,遣使分立两昆弥。

    乌孙狂王暴恶失众,肥王翁归靡胡妇子乌就屠袭杀狂王自立。汉欲讨之,乌就屠恐,愿得小号以自处。帝遣谒者立元贵靡为大昆弥,乌就屠为小昆弥,皆赐印绶。大昆弥户六万余,小昆弥户四万余,然众心皆附小昆弥。

    己巳(前52) 二年

    春正月,赦。减民筭三十。 珠崖郡反。夏四月,遣兵击之。 营平侯赵充国卒。

    先是,充国以老乞骸骨,赐安车、驷马、黄金,罢就第。朝廷每有四夷大议,常与参兵谋,问筹策焉。薨,谥曰壮。

    匈奴款塞请朝。

    匈奴呼韩邪单于款五原塞,愿奉国珍,朝三年正月。诏有司议其仪。丞相、御史曰:“圣王之制,先京师而后诸夏,先诸夏而后夷狄。单于朝贺,宜如诸侯王,位次在下。”萧望之以为:“单于非正朔所加,故称敌国,宜待以不臣之礼,位在诸侯王上。外夷稽首称藩,中国让而不臣,此则羁縻之谊,谦亨之福也。《书》曰:‘戎狄荒服。’言其来服荒忽亡常。如使匈奴后嗣卒有鸟窜鼠伏,阙于朝享,不为畔臣,

    现在,称臣于汉朝就安全存在,不称臣于汉朝就会陷入危亡,还有什么计策比这个更好呢!”呼韩邪依从了这个计策,率领民众向南靠近边塞,派他儿子到长安做人质。郅支单于也派了他的儿子到长安做人质。

    夏四月,出现黄龙。 太上皇太宗庙着火,宣帝为此素服五天。 乌孙国发生内乱,宣帝派使臣分别立了两个昆弥。

    乌孙狂王凶暴丧失人心,肥王翁归靡与匈奴妻子所生的儿子乌就屠袭击狂王,将其杀死,自立为王。汉朝打算去讨伐他,乌就屠害怕,表示愿意得到一个小的封号使自己安身。宣帝派遣谒者立元贵靡为大昆弥,乌就屠为小昆弥,分别赐给了印信绶带。大昆弥管辖六万余户,小昆弥管辖四万余户,但民众从内心里都归向小昆弥。

    己巳(前52) 汉宣帝甘露二年

    春正月,大赦天下。削减人头税三十钱。 珠崖郡叛乱。夏四月,派兵去镇压。 营平侯赵充国去世。

    先时,赵充国以年老请求归家休养,宣帝赐给他安车、驷马、黄金,免职归家。朝廷每当有关于外夷的大事商讨,赵充国还常常参与谋划,接受问询。死后谥号为壮。

    匈奴单于抵达边塞,请求朝贺。

    匈奴呼韩邪单于抵达五原边塞,表示愿意献上国宝,在甘露三年正月朝见汉宣帝。宣帝下诏让有关部门商议朝见时的仪式。丞相、御史们说:“按圣王的制度,应该是京师在先而诸夏之国在后,诸夏之国在先而夷狄在后。匈奴单于前来朝贺,应该和诸侯王国等待遇相同,位次要在诸侯王之下。”萧望之认为:“单于不使用我朝的历法,所以称为敌国,应该待以不臣之礼,位次放在诸侯王之上。外夷向我们叩首称臣,我们谦让,不以臣属之礼相待,这是为了联络友谊,宣明谦逊之德。《尚书》说:‘戎狄处于边远之地。’说明外夷的归附反复无常。如果匈奴的后代突然像鸟窜鼠伏那样不再来朝拜,也不认为他们是我国之叛臣,

    万事之长策也。”天子采之,诏曰:“匈奴单于称北蕃,朝正朔,朕之不德,不能弘覆,其以客礼待之,令单于位在诸侯王上,赞谒称臣而不名。”

    庚午(前51) 三年

    春正月,匈奴呼韩邪单于来朝,还,居幕南塞下。

    上幸甘泉,郊泰畤。匈奴呼韩邪单于来朝,赐以冠带、衣裳,金玺、盭绶,玉具剑、佩刀,弓、矢、、戟,安车、鞍马,金、钱、衣被,锦绣、绮縠、帛、絮。礼毕,使使者道单于先行宿长平。上还登长平阪,诏单于毋谒,其群臣皆得列观,及诸蛮夷君长数万,咸迎于渭桥下,夹道陈。上登渭桥,咸称万岁。单于就邸长安,置酒建章宫,飨赐之。二月,遣归国,发边郡士马,送出塞。又转边谷米糒,前后三万四千斛给之。单于请居光禄塞下,有急,保受降城。自是,乌孙以西至安息诸国近匈奴者,咸尊汉矣。

    画功臣于麒麟阁。

    上以戎狄宾服,思股肱之美,乃图画其人于麒麟阁,署其官爵姓名。惟霍光不名,曰:“大司马、大将军博陆侯,姓霍氏。”其次张安世、韩增、赵充国、魏相、丙吉、杜延年、刘德梁、丘贺、萧望之、苏武,凡十一人,皆有功德,知名当世。

    凤皇集新蔡。 丞相霸卒,以于定国为丞相。 诏诸儒讲“五经”异同于石渠阁。

    诏诸儒论“五经”异同,萧望之等平奏,上亲称制临决。立梁丘《易》、夏侯《尚书》、榖梁《春秋》博士。

    这才是长远的国策。”宣帝采纳他的建议,下诏说:“匈奴单于自称为汉之北藩,于正月初一来朝见,我的恩德不足,不能广施天下,可以国宾之礼接待,叫单于的位次排在诸侯王之上,拜见时只称臣不提姓名。”

    庚午(前51) 汉宣帝甘露三年

    春正月,匈奴呼韩邪单于前来朝贺,回去后,部落屯居大漠之南的塞下。

    宣帝前往甘泉,在泰畤举办郊祀。匈奴呼韩邪单于前来朝贺,汉宣帝赐给他冠带、衣服,金玺、绿绶带,玉饰宝剑、佩刀,弓、箭、、戟,安车、鞍马,金、钱、衣被,锦绣、绮縠、帛、絮。典礼结束,叫使者引导单于先到长平阪住宿。宣帝归还,登上了长平阪,下诏叫单于不必参拜,他的随臣都可列队观瞻,各蛮夷之君长等几万人,夹道迎接在渭桥之下。宣帝登上渭桥,大家高呼万岁。单于住在长安,宣帝在建章宫设酒宴款待。二月,遣送回国,征派边塞兵马将单于送出塞外。又运输边疆粮食前后有三万四千斛,供给匈奴。单于请求留居在光禄塞下,有紧急情况,入受降城自保。从此以后,乌孙以西到安息各国接近匈奴的国家,全都尊从汉朝了。

    在麒麟阁上,绘画功臣图像。

    宣帝因为外族臣服,感念大臣的功劳,于是命人在麒麟阁上画像,注明官职爵位姓名。只有霍光不写名字,只写:“大司马、大将军博陆侯,姓霍氏。”其次是张安世、韩增、赵充国、魏相、丙吉、杜延年、刘德梁、丘贺、萧望之、苏武,一共十一人,都因功德而闻名于世。

    凤凰飞集新蔡。 丞相黄霸去世,任命于定国为丞相。下诏命儒家学者在石渠阁讲解“五经”的同与不同。

    宣帝下诏诸儒生讲论“五经”的同与不同,萧望之等人辨析明白而上奏,由宣帝亲自权衡加以裁决。决定设置梁丘贺《易经》、夏侯胜和夏侯建《尚书》、榖梁赤《春秋》博士。

    皇孙骜生。

    皇太子所幸司马良娣病死,太子忽忽不乐。帝令皇后择后宫家人子,得元城王政君,送太子宫。政君,故绣衣御史贺之孙女也。是岁,生成帝于甲馆画堂,为世適皇孙。帝爱之,自名曰骜,字太孙,常置左右。

    乌孙公主来归。

    公主上书,言年老土思,愿归葬汉地。天子闵而迎之,待之如公主之制。后二岁卒。

    辛未(前50) 四年

    冬,匈奴两单于俱遣使朝献。

    汉待呼韩邪使有加。

    壬申(前49) 黄龙元年

    春,匈奴呼韩邪单于来朝。郅支徙居坚昆。

    郅支闻汉助呼韩邪,自度力不能定匈奴,欲与乌孙并力。乌孙杀其使,遣骑迎之。郅支觉其谋,击破乌孙,因北击乌揭、丁令、坚昆而并之。留都坚昆,去单于庭七千里。

    三月,有星孛于王良、阁道,入紫微宫。 帝寝疾,以史高为大司马、车骑将军,萧望之为前将军、光禄勋,周堪为光禄大夫,受遗诏辅政,领尚书事。冬十二月,帝崩。太子奭即位,尊皇太后曰太皇太后,皇后曰皇太后。

    癸酉(前48) 孝元皇帝初元元年

    春正月,葬杜陵。 赦。 三月,立倢伃王氏为皇后。

    皇孙刘骜出生。

    皇太子所宠爱的司马良娣病故,太子闷闷不乐。宣帝便叫皇后选择后宫宫女,挑选到元城的王政君,送到太子宫室。王政君,是故绣衣御史王贺的孙女。这年就在甲馆画堂生下成帝,是又一个正统继世的皇孙。宣帝十分喜爱,亲自取名叫骜,字太孙,时常将他带到身旁。

    乌孙公主回归长安。

    公主上书说年老思念故土,希望能回葬到汉朝土地。宣帝怜悯而派人迎回,用真公主礼仪待她。两年后去世。

    辛未(前50) 汉宣帝甘露四年

    冬季,匈奴的两位单于都派遣使节前来朝贺进贡。

    汉朝廷对呼韩邪的使臣优于郅支单于的使臣。

    壬申(前49) 汉宣帝黄龙元年

    春季,匈奴呼韩邪单于前来朝贺。郅支单于迁居到坚昆。

    郅支单于听说汉朝帮助呼韩邪,自量兵力不能平定匈奴,想和乌孙联合。乌孙杀死郅支单于派去的使节,派骑兵前往迎击。郅支单于发觉了乌孙的阴谋,打败乌孙,并北击乌揭、丁令、坚昆而兼并了他们。留于坚昆建都,距单于王庭七千里。

    三月,有彗星出现在王良星、阁道星座,进入紫微星座。宣帝卧病在床,任命史高为大司马、车骑将军,萧望之为前将军、光禄勋,周堪为光禄大夫,共同接受遗诏,辅佐朝政,主管尚书事务。冬十二月,宣帝去世。 皇太子刘奭即位,尊奉皇太后为太皇太后,皇后为皇太后。

    汉元帝

    癸酉(前48) 汉元帝初元元年

    春正月,葬宣帝于杜陵。 大赦。 三月,立王倢伃为皇后。

    以公田及苑振业贫民,赋贷种食。 夏六月,大疫。诏损膳,减乐府员,省苑马以振困乏。 秋九月,关东大水,饥。 以贡禹为谏大夫,罢宫馆希幸者,减谷食马、肉食兽。

    上素闻王吉、贡禹皆明经洁行,遣使者征之。吉,道病卒。禹至,拜为谏大夫。问以政事,禹言:“古者人君节俭,什一而税,亡他赋役,故家给人足。高祖、文、景,宫女不过十余,厩马百余匹。故时齐三服官,输物不过十笥。今作工数千,岁费巨万,厩马食粟将万匹。武帝多取好女至数千人以填后宫。及弃天下,多藏金钱、财物,又以后宫女置于园陵,使天下承化,取女过度,内多怨女,外多旷夫。及众庶葬埋,皆虚地上以实地下。其过自上生。唯陛下深察古道,从其俭者。天生圣人,盖为万民,非独使自娱乐而已也。”天子善其言,下诏,令诸宫馆希御幸者勿缮治,太仆减谷食马,水衡省肉食兽。

    置戊己校尉,屯田车师故地。

    甲戌(前47) 二年

    春正月,帝如甘泉,郊泰畤。 下萧望之、周堪及宗正刘更生狱,皆免为庶人。

    史高以外属领尚书事,萧望之、周堪为之副。望之、堪皆以师傅旧恩,天子任之。数言治乱,陈王事,选白宗室

    用公田和苑囿中的物资金钱赈济贫民,借贷和发放粮食、种子。 夏六月,出现了严重的瘟疫。下诏削减膳食,减少乐府成员,节省皇家用马,用以赈济难民。 秋九月,关东一带大水成灾,出现饥荒。 朝廷任命贡禹为谏大夫,停止对皇帝很少临幸的宫馆的修缮,并削减太仆用粮食喂养的马匹和用肉食喂养的野兽。

    元帝平常就听说王吉、贡禹两人都通晓儒家经典,品行廉洁,便派使者去征召。王吉病死在途中。贡禹到后,被任命为谏大夫。元帝向贡禹询问为政之事,贡禹说:“古时的君王都节俭,征十分之一的赋税,没有其他捐税徭役,所以家家衣食充裕,人人生活富足。高祖和文帝、景帝时,宫女不过十多名,皇室用马一百多匹。从前,设置于齐郡的三服之官,每年给皇室制作的服装,不过十竹箱。现在,工人就有数千,年耗费上亿,吃粮食的皇室用马将近一万匹。武帝广征美女几千人充满后宫。等他去世,又有很多陪葬的金钱财物,又把不少后宫宫女安置在园陵,这就造成天下风气不正,娶妻纳妾超过限度,以致公侯之家内多怨女,而平民百姓则多独身男子。至于黎民百姓的葬埋也是耗尽地上财物来充实地下随葬之品。这种过失来自上面。希望陛下深察古代的道理,依从节俭之法。天子是上天降生的圣人,是为万民谋幸福,不只是为了自己娱乐。”元帝赞赏贡禹的建议,便下诏,对自己不常去的宫馆不必修缮,太仆削减吃粮的马匹,水衡削减吃肉的野兽。

    设置戊己校尉官,在原车师地区屯田。

    甲戌(前47) 汉元帝初元二年

    春正月,元帝前往甘泉,在泰畤举办郊祭。 将萧望之、周堪和宗正刘更生逮捕入狱,全都免职为平民。

    史高因为外戚的缘故主管尚书事宜,萧望之、周堪为副手。萧望之和周堪都因为做过元帝的老师,有旧恩,因而受到天子的任使。他们经常对元帝谈论治乱,陈述朝廷大事,还推荐皇族

    明经有行、谏大夫更生给事中,与侍中金敞并拾遗左右。四人同心谋议,劝导上以古制,多所欲匡正。上甚乡纳之。史高充位而已,由此与望之有隙。

    中书令弘恭、仆射石显,自宣帝时久典枢机。帝即位多疾,以显中人无外党,遂委以政,事无大小,因显白决,贵幸倾朝,百僚皆敬事显。显为人巧慧习事,能深得人主微指,内深贼,持诡辨,以中伤人,忤恨睚眦,辄被以危法。与高为表里,论议常持故事,不从望之等。

    望之等患苦许、史放纵,又疾恭、显擅权,建白以为:“中书政本,国家枢机,宜以通明公正处之。武帝游宴后庭,故用宦者,非古制也。宜罢中书宦官,应古不近刑人之义。”上初即位,谦让,重改作,议久不定,出更生为宗正。

    望之、堪数荐名儒,以备谏官。郑朋阴欲附望之,上疏言高为奸利,及许、史子弟罪过。章示周堪,堪白:“令朋待诏金马门。”望之始见朋,接待以意,后知其倾邪,绝不与通。朋怨恨,更求入许、史,推所言事,曰:“皆堪、更生教我。”待诏华龙行污秽,欲入堪等,堪等不纳,亦与朋相结。

    恭、显令二人告望之等欲疏退许、史状,候望之出休日上之。事下弘恭问状,望之对曰:“外戚在位多奢淫,欲以

    出身而又通晓儒经、品行端正的刘更生担任给事中,与侍中金敞同处元帝身旁补正元帝的缺点过失。他们四人同心谋划,劝导元帝采用古制,打算多方纠正失误。元帝对此十分向往,采纳他们的意见。史高不过空有其位罢了,因此和萧望之有了矛盾。

    中书令弘恭、仆射石显,从宣帝时就长期掌握机要。元帝即位后就多病,因石显是宦官,朝外又没有党羽,于是将政事委托给他。事不分大小,都经过石显转奏后,由皇帝裁断。因此,石显尊贵宠幸压倒朝臣,百官都对石显恭敬侍奉。石显为人灵巧聪明,通晓事理,能深察皇帝内心的意旨。他内心阴毒,善于诡辩,以诬陷他人,若有人违逆不和,都会被他以严酷之法加害。他和史高内外结合,在讨论国家大事时,经常坚持过去的惯例,不接受萧望之等人的建议。

    萧望之等人十分忧虑许、史两大家族的放纵,又痛恨弘恭、石显擅权,于是向元帝建议:“中书是政治之本,国家的中枢机要,应该任命通达、公正、光明的人去掌握。武帝由于时常游乐欢宴在后宫,所以才任用了宦官,这不是古来就有的制度。应该撤除中书宦官的任职,这才符合古代君主不接近受刑人的义理。”元帝刚刚即位,谦让,不肯轻易改换人选,讨论了很久没有结果,反而把刘更生调出,改任宗正之职。

    萧望之、周堪多次推荐著名儒者为谏官人选。郑朋暗地里打算投靠萧望之,于是上书元帝,说史高为奸谋利,以及许、史外戚子弟的罪过。元帝将它给周堪过目,周堪建议说:“命令郑朋于金马门等候召见。”萧望之开始见到郑朋时,还以真意接待,后来知道他是邪僻不正之人,就断绝来往。郑朋怨恨萧望之,便改投许、史门下,推卸过去所奏之事,说:“都是周堪、刘更生教我这样做的。”待诏华龙品行污秽,打算加入周堪等人一伙,周堪等人拒不接纳,于是也同郑朋勾结在一起。

    弘恭、石显令郑朋、华龙二人控告萧望之等打算使宣帝疏远许、史家族的罪状,于萧望之休假日呈上奏章。元帝交付弘恭查办,萧望之回答说:“外戚占居高位,大多骄奢淫逸,我们是为了

    匡正国家,非为邪也。”恭、显奏:“望之、堪、更生朋党相称举,数谮诉大臣,毁离亲戚,欲以专擅权势,为臣不忠,诬上不道,请谒者召致廷尉。”时,上初即位,不省召致廷尉为下狱也,可其奏。后上召堪、更生,曰:“系狱。”上大惊曰:“非但廷尉问邪!”以责恭、显,皆叩头谢。上曰:“令出视事。”恭、显使高言:“上新即位,未以德化闻于天下,而先验师傅。既下狱,宜因决免。”于是赦望之罪,收印绶,及堪、更生皆免为庶人。

    陇西地震。

    败城郭、屋室,压杀人。

    罢黄门狗马,以禁囿假贫民。举直言极谏之士。 夏四月,立子骜为皇太子。

    待诏郑朋荐太原太守张敞,先帝名臣,宜傅辅皇太子。上以问萧望之,望之以为敞能吏,任治烦乱,材轻,非师傅之器。上欲以为左冯翊,会敞病卒。

    赐萧望之爵关内侯、给事中,朝朔望。 关东饥。秋七月,地复震。 以周堪、刘更生为中郎,寻系狱免。冬十二月,萧望之自杀。以宦者石显为中书令。

    上复征周堪、刘更生,欲以为谏大夫,恭、显白以为中郎。上器重萧望之不已,欲倚以为相,恭、显、许、史皆侧目。更生乃使其外亲上变事,言:“地震殆为恭等,宜退恭、显以章蔽善之罚,进望之等以通贤者之路。”恭、显疑其更生所为,白请考奸诈,辞服。遂逮系狱,免为庶人。

    使国家走正道,不是出自个人私念。”弘恭、石显上奏说:“萧望之、周堪、刘更生结党,互相吹捧推举,多次诬蔑控告大臣,离间皇亲,企图独揽朝权,作为臣子是不忠,诬蔑皇上是不道,请令谒者把他们召至廷尉。”那时元帝刚刚即位,不知道召至廷尉就是关进牢房,就批准了奏请。后来元帝要召见周堪、刘更生,回答说:“关在监牢。”元帝大惊说:“不是只叫廷尉问问吗!”因而责备弘恭、石显,二人都叩头请罪。元帝说:“叫他们出来办事。”弘恭、石显叫史高说:“皇上刚即位,还没有因德化闻名天下,却先核察师傅。既已下狱,应就此将他们免职。”于是元帝赦免萧望之的罪,收回爵位印绶,和周堪、刘更生一起免职为平民。

    陇西郡发生地震。

    毁坏城墙、房屋,压死了百姓。

    撤掉黄门寺的御用狗马,把皇家园林的田地租给贫民。下令推荐敢于直言进谏的人士。 夏四月,元帝封其子刘骜为皇太子。

    待诏郑朋举荐太原太守张敞,因为他是宣帝时的名臣,可以做皇太子的师傅辅佐皇太子。元帝询问萧望之,萧望之认为张敞是个能干的官员,可胜任治理烦乱的政事,但不重小节,没有做太子师傅的器质。元帝打算任命为左冯翊,正巧张敞病故了。

    赐给萧望之关内侯的爵位,兼给事中之职,每月初一、十五朝见皇帝。 关东发生饥荒。 秋七月,再次发生地震。 任用周堪、刘更生为中郎,不久因刘更生入狱免职。冬十二月,萧望之自杀。任用宦官石显为中书令。

    元帝重新起用周堪、刘更生,打算任他们为谏大夫,由于弘恭、石显进言,任命为中郎。元帝一直器重萧望之,打算依靠他任他为丞相,弘恭、石显与许、史外戚都十分怀恨。刘更生就指示他的母家亲戚上书奏灾变之事,说:“地震不断发生是因为弘恭等人,应该黜退他们,以表示对其打压善行的惩罚,提升萧望之等人,以通畅贤者的道路。”弘恭、石显怀疑是刘更生所做,奏请元帝予以追究审核,上书人承认是刘更生指使。于是将刘更生逮捕下狱,免为平民。

    会望之子伋亦上书讼望之前事,事下有司,复奏“望之教子上书,失大臣体,不敬,请逮捕”。恭、显等知望之素高节,不诎辱,建白:“望之前幸不坐,复赐爵邑,不悔过服罪,深怀怨望,自以托师傅,终必不坐,非颇屈望之于牢狱,塞其怏怏心,则圣朝无以施恩厚!”上曰:“太傅素刚,安肯就吏!”显等曰:“人命至重,望之所坐,语言薄罪,必无所忧。”上乃可其奏。显等令谒者召望之,因急发执金吾车骑,驰围其第。望之以问门下生朱云,云好节士,劝望之自裁。望之仰天叹曰:“吾尝备位将相,年逾六十矣,老入牢狱,苟求生活,不亦鄙乎!”饮鸩自杀。天子闻之,惊拊手曰:“曩固疑其不就牢狱,果然杀吾贤傅!”却食涕泣,哀动左右。召显等责问,以议不详,皆免冠谢,良久然后已。上追念望之不忘,每岁时遣使者祠祭其冢,终帝之世。

    是岁,恭死,遂以显为中书令。

    乙亥(前46) 三年

    春,罢珠崖郡。

    珠崖、儋耳郡在海中洲上。吏卒皆中国人,多侵陵之。其民亦暴恶,自以阻绝,数犯吏禁,率数年一反,杀吏,汉辄发兵击定之。至是,诸县叛,连年不定。上谋于群臣,欲大发军,待诏贾捐之曰:“臣闻尧、舜圣之盛,禹入圣域而不优。以三圣之德,地方不过数千里,西被流沙,东渐于海,

    正巧萧望之的儿子萧伋也上书为其父以前的冤案鸣冤,就把这事也下交有关部门。弘恭又上奏说:“萧望之教唆其子上书,有失大臣体统,是对皇上的不敬,请求予以逮捕。”弘恭、石显知道萧望之平时气节高尚,不会接受屈辱,便建议说:“萧望之先前侥幸没有受到处理,重又赐给了爵位封邑,他不但不悔过服罪,还深怀抱怨,自以为是皇上师傅,怎么也不会治罪,如不用牢狱使他屈服,阻止他的怨恨,那圣朝就难以对大臣施恩了!”元帝说:“太傅一向刚烈,哪能屈服被捕。”石显等人说:“人的性命至关重要,萧望之被指控,不过是言语上轻微的过失,必定不会发生圣上忧虑的事。”元帝这才准许这个奏请。石显等人命令谒者召来萧望之,并急速派执金吾飞快包围他的住宅。萧望之就此事问他的学生朱云,朱云是崇尚气节之人,便劝说萧望之自杀。萧望之仰天叹道:“我曾经居于将相之位,年过六十了,年老入狱,苟且求生,这不是很卑鄙吗!”于是饮了鸩酒自杀。元帝听到后,惊得拍手说:“我本来就怀疑他不会屈服下牢,果然杀了我的贤傅!”哭泣不肯进食,悲哀之情感动了身旁之人。于是召石显等人责问,石显等人承认没有审查对,都摘掉帽子请罪,过了很久,事才算完。元帝追念萧望之难以忘怀,每年都按时派使者到望之坟前祭奠,直到自己去世。

    这一年,弘恭去世,便任命石显为中书令。

    乙亥(前46) 汉元帝初元三年

    春季,撤销珠崖郡。

    珠崖、儋耳郡在海中岛上。官吏士兵都是中原人,经常侵犯欺辱当地民众。民众也强悍凶恶,自以为阻绝于海外,多次触犯禁令,大抵隔几年就叛乱一次,杀害汉朝官吏,汉朝就派兵去讨伐平定。到了这时,各县都反叛,连年不能平定。元帝和群臣谋划,打算派出大量军队,待诏贾捐之说:“我听说尧、舜是圣人中最杰出的,大禹进入这圣人之域也不为优越。就以尧、舜、禹三圣的德治教化来说,地方也不过几千里,西接流沙,东濒大海,

    朔南暨声教,言欲与声教则治之,不欲与者不强治也。殷、周之地,东不过江、黄,西不过氐、羌,南不过蛮荆,北不过朔方,是以颂声并作,人乐其生,越裳氏重九译而献,此非兵革之所能致也。以至于秦,兴兵远攻,贪外虚内,而天下溃畔。孝武皇帝,厉兵马以攘四夷,赋烦役重,寇贼并起,是皆廓地泰大,征伐不休之故也。今关东民困,流离道路,至嫁妻卖子,法不能禁,义不能止,此社稷之忧也。骆越之人,父子同川而浴,与禽兽无异,本不足郡县置也。雾露气湿,多毒草、虫蛇、水土之害,人未见虏,战士自死,弃之不足惜,不击不损威。今陛下不忍悁悁之忿,欲驱士众挤之大海之中,快心幽冥之地,非所以救饥馑保元元也。且以往者羌军言之,暴师曾未一年,兵出不逾千里,费四十余万万。大司农钱尽,乃以少府禁钱续之。夫一隅为不善,费尚如此,况于劳师远攻,亡士毋功乎!臣愚以为,非冠带之国、《禹贡》所及、《春秋》所治,皆可且无以为。愿遂弃珠崖,专用恤关东为忧。”上以问大臣,丞相于定国以为:“前击珠崖,兴兵连年,校尉十一人,还者二人,卒士及转输死者万人,费用三万万余,尚未能尽降。今关东困乏,民难摇动,捐之议是。”诏罢珠崖郡。民有慕义欲内属,便处之,不欲勿强。捐之,谊曾孙也。

    夏,赦。 旱。罢甘泉、建章宫卫,令就农。百官各省费,条奏。 以周堪为光禄勋,张猛为光禄大夫、给事中。

    朔方以南,都是受到教化的地区,说愿意接受声威教化的就予以治理,不愿意的也不强行实施。殷、周时的地域,东不超过江、黄,西不超过氐、羌,南不超过蛮荆,北不超过朔方,所以赞颂声遍地而起,百姓乐于生活,越裳外夷通过多层翻译向中国进贡,这并不是靠武力所能得到的。到了秦朝,兴兵远攻,贪图外功,而使内部空虚,造成天下背叛溃散。到了孝武皇帝时,厉兵秣马,以便攻击四方夷狄,赋税繁多,差役沉重,盗贼并起,这都是因为大开疆土,征战不休的缘故。现在关东百姓贫困,流转离散在道路上,甚至卖妻卖子,法不能禁,义不能止,这是国家的忧患。骆越那里的人,父亲和儿子在河里一起洗澡,和禽兽没有什么两样,本来就不必设置郡县。那里多雾露空气潮湿,多有毒草、虫蛇、水土等灾害,战士还没看到敌人,就已经受毒病而死,抛弃它没什么可惜的,不进击也不损害自己的声威。现在陛下不能忍受忧闷忿怒,想把士兵驱赶到大海之中,在那幽冥之地宣耀武力,这不是救济饥馑和保护黎民的办法。就拿过去平定羌人来说,作战不到一年,兵出不过千里,就耗费掉四十余亿钱。大司农所辖国库钱财用净,又用少府的供养天子的钱财来填补。解决不好一个角落的问题,尚且耗费如此之多,更何况劳师远征,伤亡士兵而无功呢!我愚以为,凡不是礼仪之邦、《禹贡》谈到、《春秋》记载的地方,都可以不用管它。希望就此放弃珠崖郡,专心救济关东令人忧患的灾难。”元帝以此事询问各位大臣,丞相于定国认为:“先前攻打珠崖郡,连年用兵,去了校尉十一人,只回来了两人,士兵和后勤运输者死亡有万人,耗费三亿多钱,还是没有使他们全部降顺。现在关东贫困疲惫,民心动荡,贾捐之的建议是对的。”于是下诏撤销珠崖郡建制。当地土著之人若有羡慕礼义想归服的,随处安置,不愿者不必勉强。贾捐之是贾谊的曾孙。

    夏季,大赦。 旱灾。撤销甘泉宫和建章宫的卫队,命令他们回乡务农。朝廷百官都应在节约经费上,提出方案上奏。 任命周堪为光禄勋,张猛为光禄大夫、给事中。

    猛,堪弟子也。

    丙子(前45) 四年

    春三月,帝如河东,祠后土。

    丁丑(前44) 五年

    春正月,以周子南君为周承休侯。 三月,帝如雍,祠五畤。 夏四月,有星孛于参。 六月,以贡禹为御史大夫,罢盐铁官、常平仓及博士弟子员数。

    用禹言,诏太官毋日杀,所具各减半。罢角抵、齐三服官、北假田官、盐铁官、常平仓。博士弟子毋置员。民有通一经者,皆复。省刑罚七十余事。禹寻卒。

    匈奴郅支单于杀汉使者,西走康居。

    郅支单于自以道远,又恐汉拥护呼韩邪而不助己,困辱汉使者江乃始等,遣使求侍子。汉议遣卫司马谷吉送之。贡禹、匡衡以为郅支乡化未醇,所在绝远,宜令使者送其子,至塞而还。吉愿送至庭,许之。既至,郅支杀之。自知负汉,又闻呼韩邪益强,恐见袭击,会康居王数为乌孙所困,遣使迎郅支,欲与合兵取乌孙。郅支素怨乌孙,遂引兵西,中寒道死,余三千人。康居王以女妻郅支,甚尊敬之,欲倚其威以胁诸国。郅支数击乌孙,至赤谷城。乌孙西边空虚,不居者五千里。

    戊寅(前43) 永光元年

    春,郊泰畤。

    张猛是周堪的学生。

    丙子(前45) 汉元帝初元四年

    春三月,元帝前往河东,在后土祠举行祭祀。

    丁丑(前44) 汉元帝初元五年

    春正月,将周子南君升为周承休侯。 三月,元帝去雍城,祭祀五帝。 夏四月,参宿附近出现彗星。 六月,任命贡禹为御史大夫,撤销盐铁官、常平仓,决定对博士弟子人数不加限额。

    采用贡禹的建议,下诏给太官,不要每天都宰杀牲畜,所供应的饮食,各减少一半。撤销角抵游戏,撤销齐郡的三个御用服饰制作官署,放弃北假的皇田,撤销盐铁官、常平仓。博士弟子的名额不加限制。平民中有精通儒家一部经典的都可免除赋税徭役。废除刑罚七十余条款。不久,贡禹去世。

    匈奴郅支单于杀死汉朝使者,率部落向西远走康居。

    郅支单于自认为远离汉土,又怕汉朝拥护呼韩邪不帮助自己,便困辱汉使江乃始等人,又派使者要求送回在汉朝充当人质的儿子。汉朝商议派卫司马谷吉送回他的儿子。贡禹、匡衡认为郅支受汉朝的感化还不够,住地又极远,应该叫使者将他儿子送到边塞就回来。谷吉情愿送到王庭,元帝允许。等到了王庭,郅支就将谷吉杀死。郅支自知对不住汉朝,又听说呼韩邪日益强盛,担心受到他的袭击,正巧康居王国多次被乌孙围困,派使者来迎接郅支,打算同郅支军队联合夺取乌孙。郅支一向怨恨乌孙,遂即领兵西进,不少人受冻死去,剩下三千人。康居国王把女儿嫁给郅支,对他很尊敬,打算依赖他的声威来威胁附近各国。郅支多次攻打乌孙,直到赤谷城。乌孙西部地区空虚,无人居住的地方达到五千里。

    戊寅(前43) 汉元帝永光元年

    春季,元帝在泰畤举行祭祀。

    上郊泰畤,礼毕,因留射猎。御史大夫薛广德曰:“关东困极,人民流离,陛下日撞亡秦之钟,听郑、卫之乐,臣诚悼之。今士卒暴露,从官劳倦,陛下亟反宫,思与百姓同忧乐,天下幸甚。”上即日还。

    诏举质朴、敦厚、逊让、有行者。

    仍诏光禄,岁以此科第郎、从官。

    三月,赦。 雨雪、陨霜,杀桑。 秋,上酎祭宗庙。

    上出便门,欲御楼船,薛广德当乘舆车,免冠顿首曰:“宜从桥。”诏曰:“大夫冠。”广德曰:“陛下不听臣,臣自刎,以血污车轮,陛下不得入庙矣。”上不说。先驱张猛进曰:“臣闻主圣臣直。乘船危,就桥安,圣主不乘危。御史大夫言可听。”上曰:“晓人不当如是邪!”遂从桥。

    大饥。 丞相定国、御史大夫广德罢。

    上始即位,连年灾害,言者归咎大臣,于是上以朝日引见丞相,责以职事。定国等皇恐,上书自劾,乞骸骨。乃赐安车、驷马、黄金,罢就第。

    城门校尉诸葛丰有罪免。左迁周堪为河东太守、张猛为槐里令。

    石显惮堪、猛等,数谮毁之。刘更生惧其倾危,上书曰:“臣闻舜命九官,济济相让,和之至也。众臣和于朝,则万物和于野,故萧《韶》九成而凤皇来仪。周文开基,崇推让之风,销分争之讼。武王继政,诸侯和于下,天应报于上。下至幽、厉之际,朝廷不和,转相非怨,则日月薄食,水泉沸腾,山谷易处,霜降失节。由此观之,和气致祥,

    元帝在泰畤举行郊祭,礼毕,就留下来射猎。御史大夫薛广德上奏说:“关东郡贫困到极点,百姓流离失所,陛下还每天撞着亡秦的大钟,听着郑、卫的俗乐,我实在感到悲哀。如今跟来的士兵暴露在外,随从官员疲倦不堪,陛下应急速回宫,考虑与百姓一起忧乐,那将是天下的幸福。”元帝当天返回。

    下诏举荐质朴、敦厚、逊让、有品行的四类人士。

    依旧下诏给光禄勋,每年按此四项考核郎和从官。

    三月,大赦天下。 下雪、落霜,冻落桑叶。 秋季,元帝在宗庙举办酎祭。

    元帝从便门走出,打算乘坐楼船,薛广德拦住宣帝的车,摘下官帽叩头说:“应该从桥上走过。”元帝下诏说:“请大夫把帽子戴上。”薛广德说:“陛下要不听从我的意见,我就自刎,用我的鲜血溅污车轮,那陛下就不能进祖庙了!”元帝不高兴。开道的大夫张猛进言:“我听说皇上圣明臣子就刚直。乘船有危险,从桥上走安全,圣明的皇上不冒险。御史大夫的话可以接受。”元帝说:“劝人难道不应该像这样讲清道理吗?”便由桥上走过去。

    大饥荒。 丞相于定国、御史大夫薛广德被罢免官职。

    元帝即位后,连年灾害,有人归罪于大臣,于是元帝在上朝日召见丞相,责问职事。于定国等惶恐,便上书检举自己的过失,请求辞职。元帝便赏赐安车、驷马和黄金,免官回家。

    城门校尉诸葛丰有罪免职。贬周堪为河东太守、张猛为槐里县令。

    石显惧怕周堪、张猛等人,多次暗中诋毁他们。刘更生害怕他的险诈,上书说:“我听说舜任命九官,彼此互相谦让,极其团结和睦。众位贤臣在朝内和睦,那么万物也就欣欣向荣而和于田野,所以《韶》乐演奏九回,凤凰便飞来朝拜。周文王开创建业,崇尚谦让的风气,消除了分争的讼告。武王继任,诸侯和睦在下,皇天就报应在上。往后到周幽王、周厉王的时候,朝廷内部不团结,互相诽谤怨恨,就出现了日蚀、月蚀,水泉沸腾翻涌,山谷变换位置,霜降不守节令。从这来看,和顺之气就导致祥瑞,

    乖气致异。祥多者其国安,异众者其国危,天地之常经,古今之通义也。陛下开三代之业,招文学之士,优游宽容,使得并进。今邪正杂糅,忠谗并进。章交公车,人满北军,更相谗愬,转相是非。所以荧惑耳目,感移心意,不可胜载。分曹为党,往往群朋将同心以陷正臣。正臣进者,治之表也,正臣陷者,乱之机也。乘治乱之机,未知孰任,而灾异数见,此臣所以寒心者也。初元以来六年矣,按《春秋》六年之中,灾异未有稠如今者也。原其所以,由谗邪并进也。谗邪之所以并进,由上多疑心,既已用贤人而行善政,如或谮之,则贤人退而善政还。夫执狐疑之心者,来谗贼之口;持不断之意者,开群枉之门。谗邪进则众贤退,群枉盛则正士消。治乱荣辱之端在所信任,信任既贤,在于坚固而不移。今出善令未能逾时而反,用贤未能三旬而退。二府奏佞谄不当在位,历年而不去。出令则如反汗,用贤则如转石,去佞则如拔山,如此望阴阳之调,不亦难乎!是以群小窥见间隙,巧言丑诋,流言飞文,哗于民间。昔孔子与颜渊、子贡更相称誉,不为朋党;禹、稷与皋陶传相汲引,不为比周。何则?忠于为国,无邪心也。今佞邪共谋,违善依恶,数设危险之言,欲以倾移主上。如忽然用之,此天地之

    乖逆之气就导致怪异。祥瑞出现多的,他的国家就安定,怪异之状多的,他的国家就危险,这是天地自然的正常规律,古今一贯的道理。陛下开辟了三代的盛业,招来文学之士,对他们优待宽厚,使得人人争取上进。现在好坏混淆,忠奸并存。奏章上交到公车,如有不法者,就交付北军尉处置,因而塞满了北军监狱。大臣之间意见不合,互相拆台,谗言相害,惹出许多是非。这些迷惑人心,掩人耳目,移人心意的事情,不可胜数。他们分群结党,往往朋比为奸来陷害正直的大臣。而正直大臣的不断提拔,是为政得到治理的象征,正直大臣的不断受陷害,则是政治混乱的来源。面对治乱的时机变化,却不知道重用谁,而灾难怪异又多次出现,这是我所以寒心的原因。初元以来至今已有六年了,按《春秋》所记的六年之中,灾难怪异的出现却没有像现在这么密集。追查根源,是因为挑拨离间的谗毁之人和邪恶之人同时得到任用。谗毁之人和邪恶之人之所以同时被任用,在于圣上疑心太重,既然已经任用贤明之人推行好的政治措施,如果受到谗佞邪恶之人的陷害,那自然贤明之臣就要被排斥,好的政治措施也就终止。应该说,执有怀疑之心,就会招来谗毁邪恶之人的话头;执有犹豫不决之心,就会给群邪打开大门。谗毁邪恶之人得到进用,那么众位贤臣就要被黜退;群邪不正之人盛多,那么正直之人就会消失。所以治或乱、荣或辱,它的开始就在于信任什么人,信任的既然贤明,那就在于对他坚信不疑。现在好的政令发出没到三个月就要撤销,任命贤臣没过三十天就要撤职。现在两府所弹劾的谄佞之人,不应再留在朝廷,但是历经几年,也没有赶走。如果发出政令好比汗出反回,使用贤臣好比转动石块,清除谗佞如同拔山,这样,希望阴阳调和,不是很困难吗!所以这伙小人窥伺空隙,巧言诡辩,丑化诋毁,流言匿信,播乱民间。从前孔子与颜渊、子贡相互赞誉优点,却不结为朋党;禹、稷同皋陶相互举荐,却不私结。为什么呢?他们忠心为国,没有坏心。现在谄佞奸邪之人共同搞阴谋,违善行恶,多次发布险恶言论,打算用来动摇皇上的心意。假如一旦采用它,这正是天地

    所以先戒,灾异之所以重至者也。今以陛下明知,诚深思天地之心,考祥应之福,灾异之祸,以揆当世之变,放远佞邪之党,坏散险陂之聚,杜闭群枉之门,广开众正之路,决断狐疑,分别犹豫,使是非炳然可知,则百异消灭,而众祥并至,太平之基,万世之利也。”

    是岁,夏寒日青,显及许、史皆言堪、猛用事之咎。上内重堪,又患众口之浸润,无所取信。时长安令杨兴以材能幸,常称誉堪,上欲以为助,乃问兴:“朝臣龂龂不可光禄勋,何邪?”兴倾巧,谓上疑堪,因顺指曰:“堪非独不可于朝廷,自州里亦不可也。臣见众人,前以堪为当诛,故言堪不可诛伤,为国养恩也。”上曰:“然。今宜奈何?”兴曰:“臣愚以为可赐爵食邑,勿令典事,明主不失师傅之恩,此最策之得也。”上于是疑之。

    城门校尉诸葛丰以刚直著名,上书告堪、猛罪,上不直丰,乃诏御史:“丰前数称言堪、猛之美。为司隶校尉,不顺四时,专作苛暴,朕不忍下吏,以为城门校尉。不内省诸己,而反怨堪、猛,告按无证之辞,暴扬难验之罪,毁誉恣意,不顾前言,其免为庶人!丰言堪、猛贞信不立,朕闵而不治,又惜其材能未有所效,其左迁堪为河东太守,猛槐里令。”

    待诏贾捐之弃市。

    贾捐之与杨兴善,捐之数短石显,以故不得官,希复进见。兴新以材能得幸,捐之谓曰:“使我得见言君兰,京兆

    所以事先发出警告,灾难怪异所以不断到来的缘故。现以陛下的圣明大智,真正深刻思考天地的用心,察鉴祥瑞之福和灾异之祸的根源,来把持现今世事的变化,驱逐远离谄佞奸邪的党徒,毁掉阴险团伙,闭塞群邪晋升的大门,广开正直之士的上升途径,坚决果断,使是非分明可见,那么百般怪异都会消灭,众多祥瑞就会齐来,这是太平的基础,万世的利益。”

    这年,夏天寒冷,太阳发青,石显和许、史家族都说是周堪、张猛执政有错引起的。元帝从内心器重周堪,可又经不住这些人的不断言说,不知该相信谁。当时长安令杨兴因有才干取幸于元帝,他经常夸奖周堪,元帝想用周堪为辅佐,就问杨兴:“朝臣忿嫉不能容忍光禄勋周堪,为什么呢?”杨兴为人狡诈,以为元帝怀疑周堪,便曲意逢迎说:“周堪不仅不能胜任于朝廷内的职务,就是州里的事也担负不了。我看到大家在以前认为周堪该杀,所以说周堪不能杀,为的是给朝廷培育恩德!”元帝说:“对。现在应该怎样呢?”杨兴说:“我认为可以赐给周堪爵位和食邑,不要叫他再管事,这样,圣明之主也不会失去对师傅的恩德,可以说是最合适的策略。”元帝于是开始怀疑周堪。

    城门校尉诸葛丰因刚正不阿而著名,他上书控告周堪、张猛的罪过,元帝认为诸葛丰不正直,就诏问御史说:“诸葛丰以前多次称赞周堪和张猛的美德。他任司隶校尉时,不顺应天时,专行苛刻残暴之事,我不忍心将他治罪,令他做了城门校尉。在这之后,他不但不反省自己,反倒怨恨周堪、张猛,控告的都是不能验实的话,揭发的都是难以验证的罪行,恣意诋毁,不顾前言,将他免官为平民!诸葛丰奏言周堪、张猛没有忠贞信守,我怜悯他们不予治罪,又惋惜他们的才干无法报效国家,特将周堪降职为河东太守,张猛降为槐里县令。”

    待诏贾捐之被斩首示众。

    贾捐之同杨兴关系好,因为贾捐之多次谈论石显的短处,所以得不到提拔,很难见到元帝。杨兴近来因为有才干受到元帝的宠幸,贾捐之就对杨兴说:“如果我能见到皇上,推荐你,那京兆

    尹可立得。”兴曰:“君房下笔,言语妙天下。使君房为尚书令,胜五鹿充宗远甚。”捐之曰:“令我得代充宗,君兰为京兆,京兆郡国首,尚书百官本,天下真大治,士则不隔矣!”捐之复短显,兴曰:“显方信用。今欲进,且与合意,即得入矣!”即共为荐显奏,称誉其美,又共为荐兴奏,以为可试守京兆尹。显闻,白之上,乃下兴、捐之狱,令显治之。捐之竟坐罔上不道,弃市;兴髡钳为城旦。

    匈奴呼韩邪单于北归庭。

    己卯(前42) 二年

    春二月,赦。 以韦玄成为丞相。 三月朔,日食。 夏六月,赦。 以匡衡为光禄大夫。

    上问给事中匡衡以地震、日食之变,衡上疏曰:“陛下闵愚民触法抵禁,比年大赦,使得自新,天下幸甚。臣窃见大赦之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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